引言

時尚的故事也是色彩的故事。色彩給服裝以及穿著服裝的人所帶來的影響，要比其他因素大得多，通常在視覺上和情感上都是如此。同一個女人穿著紅裙子或穿著藍裙子向你走來時，她給你的感覺是截然不同的。然而，很少有人把時尚與色彩這對雙生子的故事放在一起去講述。世人皆知色彩潮流在時尚中占有相當大的比重，但很少有人清楚色彩的重要性，這種重要性遠不僅僅是本季流行色而已。無數的研究與運用表明，色彩的演變趨勢也是反復的。色彩變幻莫測的本質預示了其存在的短暫。紫紅的流行曇花一現，海軍藍卻是永恒的經典。本書要帶你追尋和講述的，就是時尚界歷史中的色彩故事。

盡管我們主要回顧的是20世紀與21世紀伊始的流行款式與色彩，但請銘記，那些久遠的歷史從未消散，它們至今仍久久回蕩。

胭脂紅總是與血、火、生育和生命力聯系在一起，同時散發(fā)出性感與危險的味道1。一種槐藍屬植物因其能用于生產藍色染料而受人尊敬。使用成千上萬只軟體動物才能制出一盎司的紫色染料，象征了財富和戲劇性的人生。我們的色彩觀念根深蒂固，即使是在技術創(chuàng)新取代原始手工染色方式的過程中也是如此。如今我們身處的時代是獨特的，它表現在自19世紀50年代中期合成染料出現以來，色彩也迎來了前所未有的民主化，真正的彩虹從夢想變?yōu)楝F實。

深入研究時尚與色彩的關系史，不難發(fā)現其本質和人類史交織在一起。人們穿什么，往往受到當地和全球的政治文化事件的影響。20世紀以來的人類戰(zhàn)爭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越南戰(zhàn)爭、海灣戰(zhàn)爭、伊拉克戰(zhàn)爭和阿富汗戰(zhàn)爭，這些戰(zhàn)爭無不影響著時尚中的色彩。無論是爵士樂時代、好萊塢尋夢潮、時髦的50年代，還是年輕一代、嬉皮運動、奢華的80年代、垃圾搖滾的90年代，到如今新世紀的書頁掀開，色彩依然從視覺上反映著每一個時代的時尚風。

顏色的含義會隨著時間而改變。例如白色在西方傳統(tǒng)中象征童貞，到20世紀中期變成了純潔，成為現代主義的首選色。而昔日只與葬禮相伴的黑色，也成為時尚中的經典與性感的代表。后來被加布里埃·可可·香奈兒、休伯特·紀梵希、阿瑟丁·阿拉亞和山本耀司等人紛紛奉為時尚所不可或缺的要素。20世紀具有非凡意義的色彩，歷經曲折迎來21世紀的黎明，其含義也早已異于往昔。

隨著時尚的快速發(fā)展和逐步普及，它不再是人們無法負擔的物品了，在現代社會它的風行速度也越來越快。時尚是最早的全球化產業(yè)之一（古代貿易航線證明了這一點），而全球化也在改變著時尚。隨著生產逐步向勞動法還不完備、沒有最低工資限度的發(fā)展中國家轉移，時尚的倫理準則和步伐也產生了根本性的變化。

盡管時尚與色彩在20世紀經歷了快速轉變，但是我們仍需牢記科林·麥克道爾在《今日男裝》中所指出的大前提：時尚的變化發(fā)展非常緩慢。麥克道爾斷言：可以說20世紀的時裝只有兩個永久性變化長裙向短裙的轉變和女褲的正式出現。2應該注意，麥克道爾的觀點和查爾斯、雷·埃姆斯在《十的威力》中提到的觀點類似，他們都將時尚放在一個廣闊的歷史背景中進行分析，而時尚的發(fā)展，確實要比人們想象中的慢。

在調查服裝使用哪些顏色以及使用的原因時，我們會從研究它的歷史背景入手，并探索在服裝背后選擇這些色彩的設計師們。許多設計師的名字相信各位都不陌生拉爾夫·勞倫、唐娜·凱倫、卡爾文·克萊因，還有那些塵封在時間里而被遺忘的名字奧古斯塔·伯納德、西德尼·弗拉格、鳥丸軍雪……他們讓服裝不再停留在設計檔案里。我們必須重新審視這些設計師，以及他們的成就所帶來的意義與價值。歷史總是不斷地自我編輯，強調著一些的同時也忽略了其他�；�于這一點，本書可能不會涵蓋一些大牌設計師，而是會介紹一些不太知名的人物。色彩是我們的向導，讓色彩為我們帶路，這也意味著本書絕非詳盡。今后的作品中可能會出現（排名不分先后）：如尼古拉·蓋斯奇埃爾、侯賽因·卡拉揚、薇洛妮克·布蘭奎諾、奧利維爾·泰斯金斯、阿諾德·斯嘉錫、艾爾丹姆·莫拉里奧格魯、海德·艾克曼、達米爾·多瑪、卡洛姐妹時裝屋、塞德里克·查理爾、菲利林、凱倫·沃克等等。

不過別擔心，一些已經和色彩本身同樣重要的設計師是肯定會涉及的。研究時尚與色彩的著作必然無法避免這些：伊爾莎·斯奇培爾莉和她的鮮粉紅色、華倫天奴及其標志性的紅色、山本耀司和川久保玲對黑色的活用（他們對黑色的偏愛分別為他們本人贏得了僧侶和修女的外號）。

許多神話都與時尚和色彩有關，不幸的是，我們那些時尚大咖并沒有就色彩達成秘密合謀。這些沒有秘密的陰謀集團包括潘通公司高管安娜·溫圖爾，挑選帽子色彩、斜倚著觀看溫順的民眾然后涌現出關于時尚靈感的貝爾納·阿爾諾。沒有一條設計師的電話專線能讓馬克·雅可布迅速撥通安娜·蘇、邁克·科爾斯、拉夫·西蒙和阿爾伯·艾爾巴茨的電話，決定本季的調性。

事實上，時尚界最大的兩場災難均來自對消費者購物的誤導而非對風格潮流的引領。1950年，《時尚芭莎》主編卡梅爾·史諾被一位重要的廣告商施以壓力，對方要求其推廣日落黃色的包、手套、外套及一切紡織品，以促進他們的新型列車日落特急列車的宣傳。3史諾承認這種大量宣傳將制造潮流推到了荒謬的高度。4時尚消費者選擇忽視并拒絕這種無恥的推銷宣傳手段。這種失敗的嘗試不僅讓史諾失去了主編的地位，還令她失去了手下最好的員工之一弗朗西斯·麥克費登因此事而離開了《時尚芭莎》雜志。5五年后，亞當斯和杰希創(chuàng)作《想著粉紅》一歌作為電影《甜姐兒》中惡人的圣歌，這個事件自此徹底淪為時尚界的笑話，而今已淡出人們的視線6。

另一場時尚界的大慘敗發(fā)生在20世紀70年代，業(yè)內從《女性時裝日報》7到零售商波道夫·古德曼8均堅稱半長裙（及膝長度）才是時尚之巔，而當時超短裙的熱潮還遠未結束。短裙的風行及其用料之少，令那些想通過增長裙擺增加用料以恢復銷售量的面料生產商們付出了巨大代價。這種敢于挑戰(zhàn)和否定潮流的積極觀點反而動搖了其倡導者的可信度，最終造成了數百萬美元的損失。

這些例子表明，時尚不能被束縛。確切地說，時尚是設計師與消費者的傳聲筒，以把關人（如時尚記者和編輯）為中介，而非獨裁。設計師通過宣傳他們的收藏品來表達對未來的愿景，把關人挑選他們所喜，消費者則選擇接受或拒絕。事后看來，這種創(chuàng)造時尚運動的行為顯然是一種資本主義交換。

如同其他著眼于全局的調查一樣，本書恐怕也有鞏固歷史神話的問題。畢竟，歷史學家是講故事的人，而重要歷史時期更易于講述，也便于理解。不過應注意，現實往往復雜得多：老婦人們在1920年1月1日不曾扔掉她們的緊身內衣，20世紀70年代也并非每個人都穿著喇叭褲。歷史就如時尚一樣，對新穎和非凡的事物情有獨鐘。你會經常在本書中發(fā)現歷史的足跡一個又一個創(chuàng)新，一次又一次飛躍。當然，我們也會盡可能細致地參考現實。

在討論時尚色彩史主題的過程中，難免會遇到各種挑戰(zhàn)。首先，對色彩本身的探討就絕非易事。不同于其他話題，史書中很少提及色彩，不要輕易使用本書索引來查找講述紅色的章節(jié)，盡管這種做法很常見。同時，涉及顏色的英語詞匯非常有限。潘通這樣的公司所存在的重要性就在于，不是每個人對顏色的感覺都完全相同。比如說到淺藍色或深綠色時，對于不同的人來說，它們未必指的是同一種顏色。此外，還有更多精準的色彩詞匯，如天藍色（一種迷離、偏灰的藍色）或櫻桃紅（一種紫紅色），它們往往并不存在于大多數人的詞匯中。

色彩討論的另一個缺陷在于它很少闡述顯而易見的事物。1963年起，藝術家丹·弗萊文在他的裝置藝術中使用了熒光燈，以便讓觀眾同時從感官和心理上來感受長久以來時裝設計師們所使用的色彩。然而直到最近，科學家們才開始研究人們對特定顏色的心理和情緒反應。2009年的一項研究證實，紅色能引起人類蜥蜴腦的逃跑反應，同時產生一種危險的刺激反應。9該研究指出，藍色能讓人平靜，但該研究只是強調了人類長期以來對世界的直觀理解。人類對色彩的共同體驗極其豐富，但相應的語匯卻顯得匱乏，起碼在語言中捕獲這樣的詞匯是復雜的。另外，根據你所處的位置，不同色彩聯系著不同的文化，而且色彩的主題往往令人眼花繚亂。這些情況更加說明了共通的色彩詞匯系統(tǒng)是有必要存在的，這套系統(tǒng)應該是精確的、有編號的，比如潘通色卡。

本書寫給追逐時尚、喜愛設計和渴望色彩的人們，也寫給歷史學家、社會學家、學生，以及那些永不停止學習的人，還寫給此刻堅持辛勤工作的長者與年輕人。書中收錄了一些通常只能在寂靜的圖書館和充滿羊皮紙和雪松味道的檔案館里才能找到的逸聞和花絮，我們希望這能為讀者帶來歡樂。我們盡可能使用了原始材料，包括一些絕版書里才有的罕見信息。《紐約時報》和《紐約客》都是寶貴的資源，它們易于查閱并且刊載有早期的時尚新聞。當然我們也清楚如今信息傳播的本質仍在迅速變化著，因而我們也利用了博客資源。

就像科學有它自己的語言一樣，時尚也是如此。時尚社區(qū)之外的人，多少有種外邦人的感覺。時尚遍布世界，其中心卻仍在那些盡人皆知的時尚之都：巴黎、米蘭、倫敦、紐約。

在堅持做《時尚色彩報告》的十五年里，潘通已經與許多重要的設計師建立了聯系。大部分的對話都發(fā)生在紐約時裝周，并且由于純粹的地理原因（潘通是一家美國公司），美國設計師也許會更受青睞一些。但時尚若不能成為國際性的追求，它便一文不值。我們竭盡全力提供了一個全面的設計師聯盟。

雖然這份研究完成的較為倉促，但我們依然強烈希望讀者能將本書作為一本時尚色彩地圖。請一定記住，每一個設計師的名字都代表一個充滿戲劇性、艱難、激情的生命，以及只屬于他或她的歷史（更不用說他們在職業(yè)生涯里可能制出的數以千計的設計草圖與服裝）。但通常情況下，某一設計師所設計的某一服裝只是整體里的一部分。書中偶爾還會出現一些模特的名字，不論是超級模特還是前途光明的新人。這是一次關于辨別色彩對行業(yè)，甚至是對人格貢獻的嘗試；這是關于時尚的故事里那些重要合作者們的故事。在今后的作品中，他們做出的貢獻值得我們去進行更為徹底的探索。

通過追尋昔日色彩的潮起潮落，預期未來成為可能。相關性能被不斷總結，因為歷史在重演。就如神話中食自己尾巴的銜尾蛇一樣。當您購買并閱讀了本書之后，我們由衷地希望：時尚和時尚的設計師們，還有對時尚最為重要的色彩，能夠為您呈現嶄新的意義，讓您在一天中選擇穿著服裝時，雙眼能比周圍的人們多停留片刻，而歷史也在每時每刻中改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