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shānɡ鞅yānɡ變biàn法fǎ
　　【原文】
　　周zhōu顯xiǎn王wánɡ八bā年nián，孝xiào公ɡōnɡ令lìnɡ國ɡuó中zhōnɡ曰yuē：“昔xī我wǒ穆mù公ɡōnɡ，自zì岐qí、雍yōnɡ之zhī間jiān修xiū德dé行xínɡ武wǔ，東dōnɡ平pínɡ晉jìn亂luàn，以yǐ河hé為wéi界jiè，西xī霸bà戎rónɡ翟dí，廣ɡuǎnɡ地dì千qiān里lǐ，天tiān子zǐ致zhì伯bó，諸zhū侯hóu畢bì賀hè，為wèi后hòu世shì開kāi業(yè)yè甚shèn光ɡuānɡ美m(xù)ěi。會huì往wǎnɡ者zhě厲lì、躁zào、簡jiǎn公ɡōnɡ、出chū子zǐ之zhī不bù寧nínɡ，國ɡuó家jiā內nèi憂yōu，未wèi遑huánɡ外wài事shì。三sān晉jìn攻ɡōnɡ奪duó我wǒ先xiān君jūn河hé西xī地dì，丑chǒu莫mò大dà焉yān。獻xiàn公ɡōnɡ即jí位wèi，鎮(zhèn)zhèn撫fǔ邊biān境jìnɡ，徙xǐ治zhì櫟yuè陽yánɡ①，且qiě欲yù東dōnɡ伐fá，復fù穆mù公ɡōnɡ之zhī故ɡù地dì，修xiū穆mù公ɡōnɡ之zhī政zhènɡ令lìnɡ。寡ɡuǎ人rén思sī念niàn先xiān君jūn之zhī意yì，常chánɡ痛tònɡ于yú心xīn。賓bīn客kè群qún臣chén有yǒu能nénɡ出chū奇qí計jì強qiánɡ秦qín者zhě，吾wú且qiě尊zūn官ɡuān，與yǔ之zhī分fēn土tǔ�！庇趛ú是shì衛(wèi)wèi公ɡōnɡ孫sūn鞅yānɡ聞wén是shì令lìnɡ下xià，乃nǎi西xī入rù秦qín。
　　【注釋】
　�、贆店枺旱孛�，在陜西。
　　【譯文】
　　周顯王八年，秦孝公在國中下令說：“當年我國國君秦穆公，在岐山、雍地勵精圖治，向東平定了晉國之亂，以黃河劃定國界，向西稱霸于戎、翟等族，占地千里之闊，被周王委以重任，各諸侯國都來祝賀，所開辟的基業(yè)是多么偉大！只是后來歷代國君厲公、躁公、簡公及出子造成國內動亂不息，不得安寧，所以才無力顧及外事。魏、趙、韓三國奪去了我們先王所開創(chuàng)的黃河以西的領土，這是無比的恥辱。獻公即位后，平定安撫邊境，把都城遷到櫟陽，打算向東征討，收復穆公時的舊地，重修穆公時的政策法令。我想到先君的未竟之志，常常痛心疾首�，F(xiàn)在賓客群臣中誰能獻上奇計，使秦國強大昌盛起來，我就賞他高官，封他土地�！毙l(wèi)國的公孫鞅聽到這道命令下達，就西行投奔秦國。
　　【原文】
　　公ɡōnɡ孫sūn鞅yānɡ者zhě，衛(wèi)wèi之zhī庶shù孫sūn也yě，好hào刑xínɡ名mínɡ之zhī學xué。事shì魏wèi相xiànɡ公ɡōnɡ叔shū痤cuó，痤cuó知zhī其qí賢xián，未wèi及jí進jìn，會huì病bìnɡ。魏wèi惠huì王wánɡ往wǎnɡ問wèn之zhī曰yuē：“公ɡōnɡ叔shū病bìnɡ如rú有yǒu不bù可kě諱huì，將jiānɡ奈nài社shè稷jì何hé?”公ɡōnɡ叔shū曰yuē：“痤cuó之zhī中zhōnɡ庶shù子zǐ衛(wèi)wèi鞅yānɡ，年nián雖suī少shào，有yǒu奇qí才cái，愿yuàn君jūn舉jǔ國ɡuó而ér聽tīnɡ之zhī!”王wánɡ嘿mò①然rán。公ɡōnɡ叔shū曰yuē：“君jūn即jí不bù聽tīnɡ用yònɡ鞅yānɡ，必bì殺shā之zhī，無wú令lìnɡ出chū境jìnɡ�！蓖鮳ánɡ許xǔ諾nuò而ér去qù。公ɡōnɡ叔shū召zhào鞅yānɡ謝xiè②曰yuē：“吾wú先xiān君jūn而ér后hòu臣chén，故ɡù先xiān為wèi君jūn謀móu，后hòu以yǐ告ɡào子zǐ。子zǐ必bì速sù行xínɡ矣yǐ!”鞅yānɡ曰yuē：“君jūn不bù能nénɡ用yònɡ子zǐ之zhī言yán任rèn臣chén，又yòu安ān能nénɡ用yònɡ子zǐ之zhī言yán殺shā臣chén乎hū?”卒zú不bú去qù。王wánɡ出chū，謂wèi左zuǒ右yòu曰yuē：“公ɡōnɡ叔shū病bìnɡ甚shèn，悲bēi乎hū！欲yù令lìnɡ寡ɡuǎ人rén以yǐ國ɡuó聽tīnɡ衛(wèi)wèi鞅yānɡ也yě！既jì又yòu勸quàn寡ɡuǎ人rén殺shā之zhī，豈qǐ不bú悖bèi哉zāi！”衛(wèi)wèi鞅yānɡ既jì至zhì秦qín，因yīn嬖bì臣chén③景jǐnɡ監(jiān)jiān以yǐ求qiú見jiàn孝xiào公ɡōnɡ，說shuō以yǐ富fù國ɡuó強qiánɡ兵bīnɡ之zhī術shù。公ɡōnɡ大dà悅yuè，與yǔ議yì國ɡuó事shì。
　　【注釋】
　�、俸伲和�“默”。
　�、谥x：道歉。
　　③嬖臣：受寵幸的近臣。
　　【譯文】
　　公孫鞅是衛(wèi)國宗族旁支子孫，喜好法家刑名的學說。他侍奉魏國國相公叔痤的時候，公叔痤知道他是有才能的人，但還未來得及向國君推薦重用，就身患重病了。魏惠王前來看望公叔痤，問道：“您如果有個三長兩短，國家大事該如何處置呢？”公叔痤說：“我的中庶子衛(wèi)鞅，雖然年紀輕，卻有奇才，希望國君把國家交給他來治理，并且信任他！”魏惠王默然不語。公叔痤又說：“如果您不采納我的建議而重用公孫鞅，那就必須殺掉他，不能讓他離開魏國�！蔽夯萃醮饝�后離開。公叔痤又召見公孫鞅，深懷歉意地說：“我必須先忠于君主，再照顧屬下，所以先為國君出謀劃策，再把詳情告訴你。你趕快逃走吧！”公孫鞅回答：“國君不聽從您的意見重用我，又怎會聽從您的意見殺我呢？”他最后還是沒有逃走。魏惠王離開公叔痤以后，對左右近臣說：“公叔痤病入膏肓，真是太可悲了！他先讓我把國家交給公孫鞅去治理，一會兒又勸我殺了他，這豈不是前后矛盾嗎？”公孫鞅到了秦國，靠著一位叫景監(jiān)的寵臣推薦，見到了秦孝公，并向秦孝公陳述了自己富國強兵的辦法。孝公十分高興，便和他一起商討國事。
　　【原文】
　　十shí年nián，衛(wèi)wèi鞅yānɡ欲yù變biàn法fǎ，秦qín人rén不bú悅yuè。衛(wèi)wèi鞅yānɡ言yán于yú秦qín孝xiào公ɡōnɡ曰yuē：“夫fú民mín不bù可kě與yǔ慮lǜ始shǐ，而ér可kě與yǔ樂lè成chénɡ。論lùn至zhì德dé者zhě不bú和hè①于yú俗sú，成chénɡ大dà功ɡōnɡ者zhě不bù謀móu于yú眾zhònɡ。是shì以yǐ圣shènɡ人rén茍ɡǒu可kě以yǐ強qiánɡ國ɡuó，不bù法fǎ其qí故ɡù�！备狮括�n龍lónɡ②曰yuē：“不bù然rán。緣yuán法fǎ而ér治zhì者zhě，吏lì習xí而ér民mín安ān之zhī�！毙l(wèi)wèi鞅yānɡ曰yuē：“常chánɡ人rén安ān于yú故ɡù俗sú，學xué者zhě溺nì于yú所suǒ聞wén。以yǐ此cǐ兩liǎnɡ者zhě，居jū官ɡuān守shǒu法f�？蒶ě也yě，非fēi所suǒ與yǔ論lùn于yú法fǎ之zhī外wài也yě。智zhì者zhě作zuò法fǎ，愚yú者zhě制zhì焉yān；賢xián者zhě更ɡēnɡ禮lǐ，不bú肖xiào者zhě拘jū焉yān�！惫�ɡōnɡ曰yuē：“善shàn。”以yǐ衛(wèi)wèi鞅yānɡ為wéi左zuǒ庶shù長zhǎnɡ，卒zú定dìnɡ變biàn法fǎ之zhī令lìnɡ。
　　【注釋】
　�、俸停焊胶汀�
　�、诟数垼鹤兎ǚ磳ε�，秦國的世族名臣。
　　【譯文】
　　周顯王十年，衛(wèi)鞅想實行變法改革，秦國很多人都不贊成。衛(wèi)鞅對秦孝公說：“跟自己的臣民，不能考慮開創(chuàng)事業(yè)，只能分享事業(yè)的成功。最高尚的人不必附和世俗的觀念，想建大功的人也不必跟民眾商討。因此圣賢之人，只要能夠強國，就不必拘泥于舊傳統(tǒng)。”甘龍反駁說：“不對。按照過去的章程辦事，官員才能熟練自如，百姓才能安定不亂�！鄙眺闭f：“普通人只知道安于傳統(tǒng)，而學者們往往受所學知識的局限。這兩種人，讓他們做官守法可以，但與他們商討舊法之外開創(chuàng)新業(yè)的事，就不行了。聰明的人制定法規(guī)政策，愚笨的人只會循規(guī)蹈矩；賢德的人因時制宜，無能的人墨守成規(guī)�！鼻匦⒐�說：“說得好�！庇谑侨蚊�衛(wèi)鞅為左庶長，制定變法的律令。
　　【原文】
　　令lìnɡ民mín為wéi什shí伍wǔ而ér相xiānɡ收shōu司sī、連lián坐zuò。告ɡào奸jiān者zhě與yǔ斬zhǎn敵dí首shǒu同tónɡ賞shǎnɡ，不bú告ɡào奸jiān者zhě與yǔ降xiánɡ敵dí同tónɡ罰fá。有yǒu軍jūn功ɡōnɡ者zhě，各ɡè以yǐ率lǜ受shòu上shànɡ爵jué。為wéi私sī斗dòu者zhě，各ɡè以yǐ輕qīnɡ重zhònɡ被bèi刑xínɡ大dà小xiǎo。戮lù力lì本běn業(yè)yè，耕ɡēnɡ織zhī致zhì粟sù帛bó多duō者zhě，復fù其qí身shēn；事shì末mò利lì及jí怠dài而ér貧pín者zhě，舉jǔ以yǐ為wéi收shōu孥nú①。宗zōnɡ室shì非fēi有yǒu軍jūn功ɡōnɡ論lùn，不bù得dé為wéi屬shǔ籍jí。明mínɡ尊zūn卑bēi爵jué秩zhì等děnɡ級jí，各ɡè以yǐ差chā次cì名mínɡ田tián宅zhái、臣chén妾qiè、衣yī服fú。有yǒu功ɡōnɡ者zhě顯xiǎn榮rónɡ，無wú功ɡōnɡ者zhě雖suī富fù無wú所suǒ芬fēn華huá。
　　【注釋】
　　①孥：通“奴”。
　　【譯文】
　　（衛(wèi)鞅）下令將百姓編為五家一伍、十家一什，互相監(jiān)督，犯法連坐。舉報奸邪的人，能獲得與殺敵立功者同等的賞賜；隱瞞不報的人，和臨陣降敵者受到同等的處罰。立軍功的人，可以獲得上等爵位。私下斗毆的人，根據(jù)情節(jié)輕重處以大小刑罰。致力于耕田織布的人，如果生產的糧食布匹多，就免除賦役；不務正業(yè)、因懶惰而貧困的人，全家充做國家的奴隸。王親國戚沒有獲得軍功的，不能再享有貴族的地位。確立由低到高的各級官階等級，分別配給其田地房宅、奴仆侍女、衣飾器物。使有功勞的人尊貴榮耀，沒有功勞的人即使富有也不光彩。
　　【原文】
　　令lìnɡ既jì具jù未wèi布bù，恐kǒnɡ民mín之zhī不bú信xìn，乃nǎi立lì三sān丈zhànɡ之zhī木mù于yú國ɡuó都dū市shì南nán門mén，募mù民mín有yǒu能nénɡ徙xǐ置zhì北běi門mén者zhě予yǔ十shí金jīn。民mín怪ɡuài之zhī，莫mò敢ɡǎn徙xǐ。復fù曰yuē：“能nénɡ徙xǐ者zhě予yǔ五wǔ十shí金jīn!”有yǒu一yì人rén徙xǐ之zhī，輒zhé予yǔ五wǔ十shí金jīn。乃nǎi下xià令lìnɡ。令lìnɡ行xínɡ期jī年nián，秦qín民mín之zhī國ɡuó都dū言yán新xīn令lìnɡ之zhī不bú便biàn者zhě以yǐ千qiān數(shù)shǔ。于yú是shì太tài子zǐ犯fàn法fǎ。衛(wèi)wèi鞅yānɡ曰yuē：“法fǎ之zhī不bù行xínɡ，自zì上shànɡ犯fàn之zhī。太tài子zǐ，君jūn嗣sì也yě，不bù可kě施shī刑xínɡ。刑xínɡ其qí傅fù公ɡōnɡ子zǐ虔qián，黥qínɡ其qí師shī公ɡōnɡ孫sūn賈ɡǔ。”明mínɡ日rì，秦qín人rén皆jiē趨qū令lìnɡ。行xínɡ之zhī十shí年nián，秦qín國ɡuó道dào不bù拾shí遺yí，山shān無wú盜dào賊zéi，民mín勇yǒnɡ于yú公ɡōnɡ戰(zhàn)zhàn，怯qiè于yú私sī斗dòu，鄉(xiāng)xiānɡ邑yì大dà治zhì。秦qín民mín初chū言yán令lìnɡ不bú便biàn者zhě，有yǒu來lái言yán令lìnɡ便biàn。衛(wèi)wèi鞅yānɡ曰yuē：“此cǐ皆jiē亂luàn法fǎ之zhī民mín也yě！”盡jìn遷qiān之zhī于yú邊biān。其qí后hòu民mín莫mò敢ɡǎn議yì令lìnɡ。
　　【譯文】
　　法令詳細地制定出來了，沒有立刻公布，（衛(wèi)鞅）擔心百姓不相信，便在國都的南門立了三丈長的一根木桿，并下令說，誰能將此木桿搬到北門去，便賞他十金。老百姓覺得此事很古怪，誰也不敢去搬動。商鞅又傳令：“能搬過去的，賞五十金！”后來有個人半信半疑地把木桿搬了過去，商鞅立即賞了五十金。商鞅這才頒布法令。在實施變法令的一年中，秦國數(shù)以千計的百姓到國都指責新法的不便。這時太子觸犯了法令，商鞅說：“新法之所以實施不暢，就在于上層人物帶頭違反！太子是國君的繼承人，不能施以刑罰。把他的老師公子虔處以刑罰，另一個老師公孫賈的臉上刺字�！钡诙�天，秦國人都知道了這件事，于是每個人都小心翼翼地遵令行事。新法施行了十年，秦國被治理得路不拾遺、山無盜賊，人民勇于為國作戰(zhàn)，不敢為私利斗毆，鄉(xiāng)野和城鎮(zhèn)都安定太平。這時，當初那些說新法不便的人中，有些人又改口稱頌新法好。衛(wèi)鞅說：“這些都是亂法的刁民！”于是把他們全部遷到邊疆去住。從此以后，人民再也不敢議論法令的是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