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大學是一所屹立百年的高等學府,自1898年京師大學堂創(chuàng)建以來,她見證了中國近百年風云變幻的歷史。北大的國學課質(zhì)量之高在中國首屈一指,早期的北大涌現(xiàn)出的杰出人物有蔡元培、胡適等一大批國學大師,這些人是北大的先驅(qū),也是北大精神的奠基者。
但是,如果大師們的智慧閃光僅僅局限于北大講堂,對于社會將是一件憾事。因此,《北大國學課》精選了章太炎、呂思勉、劉師培等學者的作品或演講錄,讓你可以隨時隨地聆聽大師的諄諄教誨。入選的這些學者或者曾在北大任教,或者是老北大精神的傳承者,或者其著作對北大的學術(shù)研究有著不可忽視的作用,在國學方面都有自己獨到的見解。他們學識淵博卻不為學識所累,擁有突出的理念和偉大的思想;他們淡泊名利,保持著自己獨立的人格和道德操守;他們秉天地之氣而來,將智慧播撒于人間。他們的經(jīng)典著作,不僅在文化學術(shù)界享有盛譽,也在廣大讀者中間有著較高的知名度。
雖然,不是每一個充滿夢想的人都能有幸到北大聆聽大師們充滿智慧的教誨,但是卻可以通過《北大國學課》感受到他們的知識和智慧、博大的胸襟和偉大人格的魅力,品味到北大濃郁的人文氣息,學會深刻地理解和把握人生,在未來的人生旅途中,創(chuàng)造出屬于自己的輝煌。
《北大國學課》:
第一節(jié) 概論
我在東京曾講演過一次國學,在北京也講演過一次,今天是第三次了。國學很不容易講,有的也實在不能講,必須自己用心去讀去看。如歷史,本是不能講的,古人已說“一部十七史從何處說起”,現(xiàn)在更有二十四史,不止十七史了。即《通鑒》等書似乎稍簡要一點,但還是不能講。如果只像說大書那般鋪排些事實,或講些事實夾些論斷,也沒甚意義。所以這些書都靠自己用心去看,我講國學,只能指示些門徑和矯正些近人易犯的毛病。今天先把“國學概論”分做兩部研究:
甲國學之本體
一、經(jīng)史非神話
二、經(jīng)典諸子非宗教
三、歷史非小說傳奇
乙治國學之方法
一、辨書籍的真?zhèn)?
二、通小學
三、明地理
四、知古今人情的變遷
五、辨文學應(yīng)用
甲國學之本體
一、經(jīng)史非神話
在古代書籍中,原有些記載是神話,若《山海經(jīng)》《淮南子》中所載,我們看了,覺得是怪誕極了。但此類神話,在王充《論衡》里已有不少被他看破,沒有存在的余地了。而且正經(jīng)正史中本沒有那些話,如盤古開天辟地、天皇、地皇、人皇等,正史都不載。又如“女媧煉石補天”“后羿射日”那種神話,正史里也都沒有。經(jīng)史所載,雖在極小部分中還含神秘的意味,大體并沒神奇怪離的論調(diào),并且,這極小部分的神秘記載,也許使我們得有理的解釋。
《詩經(jīng)》記后稷的誕生,頗似可怪。因據(jù)《爾雅》所釋“履帝武敏”,說是他的母親,足蹈了上帝的拇指得孕的。但經(jīng)毛公注釋,訓帝為皇帝,就等于平常的事實了。
《史記·高帝本紀》說高祖之父太公,雷雨中至大澤,見神龍附高祖母之身,遂生高祖。這不知是太公捏造這話來騙人,還是高祖自造。即使太公真正看見如此,我想其中也可假托。記得湖北曾有一件奸殺案:“一個奸夫和奸婦密議,得一巧法,在雷雨當中,奸夫裝成雷公怪形,從屋脊而下,活活地把本夫打殺!备咦娴氖,也許是如此。他母親和人私通,奸夫飾做龍怪的樣兒,太公自然不敢進去了。
從前有人常疑古代圣帝賢王都屬假托,即如《堯典》所說“欽明文思安安,克明俊德……”等等的話,有人很懷疑,以為那個時候的社會,哪得有像這樣的完人。我想,古代史家敘太古的事,不能詳敘事實,往往只用幾句極混統(tǒng)的話做“考語”,這種考語原最容易言過其實。譬如今人做行述,遇著沒有事跡可記的人,每只用幾句極好的考語。《堯典》中所載,也不過是一種“考語”,事實雖不全如此,也未必全不如此。一
《禹貢》記大禹治水,八年告成。日本有一博士,他說:“后世鑿小小的運河,尚須數(shù)十年或數(shù)百年才告成功,他治這么大的水,哪得如此快?”因此,也疑禹貢只是一種奇跡。我卻以為大禹治水,他不過督其成,白有各部分工去做;如果要親身去,就游歷一周也不能,何況鑿成!在那時人民同受水患,都有切身的苦痛,免不得合力去做,所以“經(jīng)之營之,不日成之”了!队碡暋酚浉鞯赝恋仉轳で樾危膊贿^依報告錄出,并不必由大禹親自調(diào)查的。
太史公作《五帝本紀》,擇其言尤雅馴者,可見他述的確實。我們再翻看經(jīng)史中,卻也沒載盤古、三皇的事,所以經(jīng)史并非神話。
其他經(jīng)史以外的書,若《竹書紀年》《穆天子傳》,確有可疑者在。但《竹書紀年》今存者為明代偽托本,可存而不論,《穆天子傳》也不在正經(jīng)正史之例,不能以此混彼。后世人往往以古書稍有疑點,遂全目以為偽,這是錯了!
二、經(jīng)典諸子非宗教
經(jīng)典諸子中有說及道德的,有說及哲學的,卻沒曾說及宗教。近代人因為佛經(jīng)及耶教的《圣經(jīng)》都是宗教,就把國學里的“經(jīng)”,也混為一解,實是大誤!胺鸾(jīng)”“圣經(jīng)”的那個“經(jīng)”字,是后人翻譯時隨意引用,并不和“經(jīng)”字原意相符。經(jīng)字原意只是一經(jīng)一緯的經(jīng),即是一根線,所謂經(jīng)書只是一種線裝書罷了。明代有線裝書的名目,即別于那種一頁一頁散著的八股文墨卷,因為墨卷沒有保存的價值,別的就稱作線裝書了。古代記事書于簡。不及百名者書于方,事多一簡不能盡,遂連數(shù)簡以記之。這連各簡的線,就是“經(jīng)”?梢姟敖(jīng)”不過是當代記述較多而常要翻閱的幾部書罷了。非但沒含宗教的意味,就是漢時訓“經(jīng),,為“常道”,也非本意。后世疑經(jīng)是經(jīng)天緯地之經(jīng),其實只言經(jīng)而不言天,便已不是經(jīng)天的意義了。
中國自古即薄于宗教思想,此因中國人都重視政治。周時諸學者已好談?wù),差不多在任何書上都見他們政治的主張。這也是環(huán)境的關(guān)系:中國土地遼廣,統(tǒng)治的方法,急待研究,比不得歐西地小國多,沒感著困難。印度土地也大,但內(nèi)部分許多小邦,所以他們的宗教易于發(fā)達。中國人多以全力著眼政治,所以對宗教很冷淡。
老子很反對宗教,他說:“以道蒞天下,其鬼不神。”孔子對于宗教,也反對。他雖于祭祀等事很注意,但我們味“祭神如神在”的“如”字的意思,他已明白告訴我們是沒有神的。《禮記》一書很考究祭祀,這書卻又出自漢代,未必是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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