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學術(shù)人生》是季羨林的學術(shù)自述,分為《清華四年》《負笈德意志》
《回到祖國》《我的學術(shù)自述》三部分,收錄季羨林學術(shù)自述文章二十余篇,反映這位國學大師的學術(shù)生涯,以及“月是故鄉(xiāng)圓”的家國情懷。季羨林的散文,幽默風趣,真摯淳樸,平易天然,既真摯樸雅嚴謹,又帶有緩慢舒散的情調(diào),在現(xiàn)當代散文作家中顯得別具一格。
代序 我是一匹老馬 1
清華四年 1
負笈德意志
進入哥廷根大學(1935年) 20
入學五年內(nèi)我所選修的課程(1935年—1940年) 23
梵文和巴利文的學習(1936年—1937年) 28
吐火羅文的學習(1940年—1941年) 39
其他語言的學習(1937年夏) 46
博士論文(1940年—1941年) 49
最早的幾篇德文論文(1941年) 54
十年回顧(1935年—1945年) 68
回到祖國
終于找到出路(1946年—1949年) 77
在批判的狂潮中前行(1950年—1956年) 92
學術(shù)研究的空白點(1957年—1965年) 108
在特殊的年代翻譯《羅摩衍那》
(1966年—1977年) 116
思想活躍的學術(shù)研究時期(1978年—1993年) 119
我的學術(shù)自述 297
在蕓蕓眾生中,有一種人,就是像我這樣的教書匠,或者美其名,稱之為“學者”。我們這種人難免不時要舞筆弄墨,寫點文章的。根據(jù)我的分析,文章約而言之可以分為兩大類:一是被動寫的文章,一是主動寫的文章。
所謂“被動寫的文章”,在中國歷史上流行了一千多年的應(yīng)試的“八股文”和“試帖詩”,就是最典型的例子。這種文章多半是“代圣人立言”的,或者是“頌圣”的,不許說自己真正想說的話。換句話說,就是必須會說廢話。記得魯迅在什么文章中舉了一個廢話的例子:“夫天地者乃宇宙之乾坤,吾心者實中懷之在抱。千百年來,已非一日矣。”(后面好像還有,我記不清楚了)這是典型的廢話,念起來卻聲調(diào)鏗鏘!霸囂姟敝幸膊环米髌,唐代錢起詠湘靈鼓琴的詩,就曾被朱光潛先生贊美過,而朱先生的贊美又被魯迅先生諷刺過。到了今天,我們被動寫文章的例子并不少見。我們寫的廢話,說的謊話,吹的大話,也是到處可見的。我覺得,有好多文章是大可以不必寫的,有好些書是大可以不必印的。如果少印刷這樣的文章,出版這樣的書,則必然能夠少砍伐些森林,少制造一些紙張,對保護環(huán)境,保持生態(tài)平衡,會有很大的好處的,對人類生存的前途也會減少危害的。
至于主動寫的文章,也不能一概而論,仔細分析起來,也是五花八門的。有的人為了提職,需要提交“著作”,于是就趕緊炮制;有的人為了成名成家,也必須有文章,也努力炮制。對于這樣的人,無須深責,這是人之常情。炮制的著作不一定都是“次品”,其中也不乏優(yōu)秀的東西,像吾輩“爬格子族”的人們,非主動寫文章以賺點稿費不行,只靠我們的工資,必將斷炊。我輩被“尊”為教授的人,也不例外。
在中國學術(shù)界里,主動寫文章的學者中,有不少的人學術(shù)道德是高尚的。他們專心一致,唯學是務(wù),勤奮思考,多方探求,寫出來的文章盡管有點參差不齊,但是他們都是值得欽佩、值得贊美的,他們是我們中國學術(shù)界的脊梁。
真正的學術(shù)著作,約略言之,可以分為兩大類:單篇的論文與成本的專著。后者的重要性不言自明。古今中外的許多大部頭的專著,像中國漢代司馬遷的《史記》、宋代司馬光的《資治通鑒》等等,都是名垂千古、輝煌璀璨的巨著,是我們國家的瑰寶。這里不再詳論。我要比較詳細地談一談單篇論文的問題。單篇論文的核心是講自己的看法、自己異于前人的新意,要發(fā)前人未發(fā)之覆。有這樣的文章,學術(shù)才能一步步、一代代向前發(fā)展。如果寫一部專著,其中可能有自己的新意,也可能沒有。因為大多數(shù)的專著是綜合的、全面的敘述。即使不是自己的新意,也必須寫進去,否則就不算全面。論文則沒有這種負擔,它的目的不是全面,而是深入,而是有新意,它與專著的關(guān)系可以說是相輔相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