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香竊愛》是彼得·凱里的一部力作,獲得2007年度新南威爾士總理獎。它看似是一個發(fā)生在繪畫藝術(shù)界的愛情故事,實際卻揭露了畫家、收藏家、鑒定家和藝術(shù)商人的虛偽、狡詐和貪婪。主人公邁克爾·布徹·博恩是澳大利亞新南威爾士州北部小鎮(zhèn)的一位知名畫家,因盜竊原本屬于自己卻被法院判給前妻的畫作而入獄四年。1980年,刑滿釋放后,他暫住于藝術(shù)收藏家讓-保羅·米蘭的屋子里,一邊繼續(xù)從事繪畫創(chuàng)作,一邊照顧體重達220磅且患有癡呆癥的弟弟休。一個暴風雨的夜晚,三十出頭的漂亮女人瑪琳·萊博維茨闖入他平靜的生活。不久,鄰居多齊·博伊蘭家收藏的名畫不翼而飛,警察懷疑是邁克爾所為,沒收了他所有的繪畫作品,聲稱要把它們帶回警察局鑒定。數(shù)日后,邁克爾來到悉尼,向警察索回自己作品,但無功而返。此時瑪琳再次出現(xiàn),被沒收的作品失而復得,兩人迅速墜入愛河。原來,她是已故著名現(xiàn)代派畫家萊博維茨的兒媳。她從美國來到澳洲,就是為了尋找她公公遺留的價值連城的名畫。一場沖突之后,邁克爾帶著弟弟休,回到了澳大利亞內(nèi)陸小鎮(zhèn),再次過起了平淡無奇的生活……邁克爾如同一只迷失的羔羊,囹圄于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善良與欺詐、中心與邊緣的世界中,經(jīng)歷了人格自我分裂和自我健全的過程。
彼得·凱里是澳大利亞國寶級作家,憑借《奧斯卡與露辛達》和《凱利幫真史》兩次獲得布克獎,是世界上兩次獲得布克獎殊榮的三位作家之一。他的作品怪誕、幽默,具有寓言式小說和科幻小說的特征。多年來,他一直是諾貝爾文學獎的有力競爭者。《偷香竊愛》中,凱里以“名畫”為中心,勾勒了一幅現(xiàn)代人貪婪欺詐、欲壑難填的嘴臉!锻迪愀`愛》看似是一個發(fā)生在繪畫藝術(shù)界的愛情故事,實際卻揭露了畫家、收藏家、鑒定家和藝術(shù)商人的虛偽、狡詐和貪婪。
彼得·凱里(Peter Carey,1943-)是當代澳大利亞文學的領軍人物,是繼民族主義文學奠基人亨利·勞森(Henry Lawson,1867-1922)和現(xiàn)代主義文學巨匠帕特里克·懷特(Patrick White, 1912-1990)之后的又一位文學大師,被譽為“澳大利亞最有才華和最令人激動的作家之一”。 迄今為止,他出版的十部長篇小說、兩部短篇小說集和五部非小說作品,已被翻譯成二十多種文字,屢獲國內(nèi)外文學大獎——兩次布克獎,兩次英聯(lián)邦作家獎,三次邁爾克斯·富蘭克林獎,是世界上僅有的兩次獲得布克獎的兩位作家之一。而另一位是南非作家?guī)烨,幾年前已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有評論家預言,凱里將是諾貝爾文學獎最有力的競爭者。
凱里生于墨爾本市郊小鎮(zhèn),父親是通用汽車公司的推銷員。凱里曾就讀于蒙納什大學,學習有機化學,后因一場交通事故,未及畢業(yè)便去從事廣告設計工作。在這期間,他結(jié)識了作家巴利·奧克利和莫里斯·盧里,開始接受文學創(chuàng)作的熏陶,閱讀了貝內(nèi)特、貝婁、納博科夫、凱魯亞克和?思{等人的實驗性作品。1967年,帶著對國內(nèi)環(huán)境的失望和對朋友奔赴越南戰(zhàn)場的憂傷,凱里離開澳大利亞來到歐洲,寄希望于得到歐洲文化的滋潤。在歐洲,他周游各國,不斷積累素材,但大部分時間仍僑居倫敦,靠寫廣告謀生。閑暇之余,精心創(chuàng)作,小說《寄生蟲》(Wog)就是在此期間完成的,但因該小說大膽前衛(wèi),出版社拒絕出版。1970年,凱里回到澳大利亞,著手創(chuàng)作短篇小說。1974年,他結(jié)集出版了《歷史上的胖子》(The Fat Man in History)短篇小說集,一舉成名。1990年應紐約大學之邀,任住校作家,目前常住紐約。
凱里的主要作品有短篇小說集:《歷史上的胖子》(1974)、《戰(zhàn)爭的罪惡》(War Crimes,1979);長篇小說:《幸!(Bliss ,1981)、《魔術(shù)師》(Illywhacker, 1985)、《奧斯卡和露辛達》(Oscar and Lucinda,1988)和《稅務檢查官》(The Tax Inspector,1991)、《特里斯坦·史密斯不尋常的生活》(The Unusual Life of Tristan Smith, 1994)《杰克·邁格斯》(Jack Maggs,1997)《“凱利幫”真史》(True History of the Kelly Gang,2000)、《我的生活如同騙局》(My Life as a Fake,2003)、《偷香竊愛:一個愛情故事》(Theft: A Love Story,2006)和《他的非法自我》(His Illegal Self,2008)。其中《奧斯卡與露辛達》和《“凱利幫”真史》獲布克獎,《杰克·邁格斯》和《“凱利幫”真史》獲英聯(lián)邦作家獎,《幸!贰ⅰ秺W斯卡與露辛達》和《杰克·邁格斯》獲邁爾斯·弗蘭克林獎。
凱里的文學創(chuàng)作是從撰寫長篇小說開始的,但卻因短篇小說而聲名鵲起,成為澳大利亞新派作家中的代表人物之一。 他的第二個短篇小說集《戰(zhàn)爭的罪惡》出版后,贏得了廣泛贊揚,人們認為他的作品使澳大利亞小說為之增色,稱他為具有國際色彩的作家,“終于使澳大利亞脫離頑固的狹隘地方主義角落”,走向“新的廣泛性和復雜性” 。他的作品怪誕、幽默,具有寓言式小說和科幻小說的特征。小說里的人物往往是極為孤立的個人,面對強大的社會制度感到無能為力,常落入現(xiàn)實的陷阱而難以自拔,生動地表現(xiàn)了現(xiàn)代人所處的困境。
凱里的長篇小說總是激蕩著歷史的回聲,它們分別從民族敘事、帝國遠征、殖民文學、歷史記憶和文化霸權(quán)等方面探求了澳大利亞的民族心理,以及與英、美帝國之間錯綜復雜的關系。也正由于此,他被譽為澳大利亞“民族神話的創(chuàng)造者”。 “叢林哥特式小說”《魔術(shù)師》是一曲“澳大利亞之歌”, “……可以與帕特里克·懷特的《沃斯》相媲美。” 《奧斯卡與露辛達》被美國時代雜志評為“最優(yōu)秀的小說之一”, 再現(xiàn)了基督文明與土著文明的沖突!短乩锼固埂な访芩共粚こ5纳睢肥莿P里“了不起的成就,把虛構(gòu)的世界描寫得惟妙惟肖,如同魔法一樣。” 《杰克·邁格斯》“雖說是舊瓶換新酒,但這新酒更讓人心醉”。 《凱利幫真史》出版后更是好評如潮,《紐約時報》認為:“彼得·凱里無疑是小說寶庫偉大的探索者之一…… 他將瑰麗的色彩、耀眼的光芒,賦予一個早已褪色的故事;將滾燙的血,溫暖的肉賦予一個久遠的神話! 《我的生活如同騙局》是凱里“對澳大利亞民族神話的翻新,并使之成為文學寶庫中的一件藝術(shù)珍品” 。 一方面,凱里立足文化遺產(chǎn),通過人物形象塑造,謳歌獨立的民族精神,使被壓制、被邊緣化的族群重新回到話語空間;另一方面,他又秉承強烈的歷史責任感和開放包容的人文精神,通過歷史人物與事件,來詮釋現(xiàn)代人的生存狀態(tài)和生命的意義。同時,對社會的丑惡和人性的黑暗,進行了無情地批判。他的文學作品既是民族的,也是世界的,因而容易在不同民族的讀者中間產(chǎn)生共鳴。
較之短篇小說,凱里長篇小說的創(chuàng)作手法更加豐富多樣。他從不局限于一種寫作形式,而是在繼承文學傳統(tǒng)的基礎上,大膽創(chuàng)新,不斷超越,既有別于亨利·勞森的現(xiàn)實主義,也異于帕特里克·懷特的現(xiàn)代主義。他的作品里既有后現(xiàn)代主義作家常用的手法,如元敘事、戲仿、侵入式話語等,也有后殖民主義意義上的寓言和反諷,同時,還運用現(xiàn)實主義的傳統(tǒng)敘述和魔幻現(xiàn)實主義的表現(xiàn)手法來凸顯主題。可以說,凱里的小說是真實與虛構(gòu)的結(jié)合,科幻與現(xiàn)實的結(jié)合,高雅與通俗的結(jié)合,后現(xiàn)代主義、現(xiàn)實主義和魔幻現(xiàn)實主義的結(jié)合。他的小說并不適合非此即彼的二分法,而是多種形式的“雜交”或是兼而有之的“第三空間”,而這正是凱里文學藝術(shù)的創(chuàng)新之處和魅力所在。
《偷香竊愛:一個愛情故事》是凱里的一部力作,獲得2007年度新南威爾士總理獎。凱里籍其“超常的語言天賦,創(chuàng)作了一首完全出人意料的愛情詩”。這部“懸念叢生的故事”,促使人們對“藝術(shù)、欺詐、責任和救贖”等問題進行深入思考。 它看似是一個發(fā)生在繪畫藝術(shù)界的愛情故事,實際卻揭露了畫家、收藏家、鑒定家和藝術(shù)商人的虛偽、狡詐和貪婪。主人公邁克爾·布徹·波恩是澳大利亞新南威爾士州北部小鎮(zhèn)的一位知名畫家,因盜竊原本屬于自己卻被法院判給前妻的畫作而入獄四年。1980年,刑滿釋放后,他暫住于藝術(shù)收藏家讓-保羅·米蘭的屋子里,一邊繼續(xù)從事繪畫創(chuàng)作,一邊照顧體重達220磅且患有癡呆癥的弟弟休。一個暴風雨的夜晚,三十出頭的漂亮女人馬琳·萊博維茨闖入他平靜的生活。不久,鄰居多齊·博伊蘭家收藏的名畫不翼而飛,警察懷疑是邁克爾所為,沒收了他所有的繪畫作品,聲稱要把它們帶回警察局鑒定。數(shù)日后,邁克爾來到悉尼,向警察索回自己作品,但無功而返。此時馬琳再次出現(xiàn),被沒收的作品失而復得,兩人迅速墜入愛河。原來,她是已故著名現(xiàn)代派畫家萊博維茨的兒媳。她從美國來到澳洲,就是為了尋找她公公遺留的價值連城的名畫。一場沖突之后,邁克爾帶著弟弟休,回到了澳大利亞內(nèi)陸小鎮(zhèn),再次過起了平淡無奇的生活……邁克爾如同一只迷失的羔羊,囹圄于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善良與欺詐、中心與邊緣的世界中,經(jīng)歷了人格自我分裂和自我健全的過程。
整部小說都圍繞對“名畫”的占有而展開,因為“名畫”代表著金錢和社會地位。邁克爾不滿律師將他的財產(chǎn)“抽干”,鋌而走險,最后落得人財兩空;收藏家讓-保羅·米蘭因為一幅名畫與邁克爾反目成仇;鄰居道茲·伯蘭因為收藏了一幅名畫而引來殺身之禍;奧利維爾·萊博維茨出身繪畫大師之家,母親及他本人由于繼承大量遺產(chǎn)而被人謀害;馬琳為了占有公公的作品,更是處心積慮,設計圈套將名畫盜走,并親手殺死了自己的丈夫。凱里以“名畫”為中心,勾勒了一幅現(xiàn)代人貪婪欺詐的嘴臉。小說中“名畫”已不再是高雅的藝術(shù)品,而是人們揚名立萬的“商品”。在名利的驅(qū)逐下,人與人之間的關系變得十分緊張、甚至仇視。正如弗羅姆所言,現(xiàn)代性工業(yè)社會是一個完全以追求占有和利潤為宗旨的社會,大多數(shù)人把占有為目標的生存看作是一種自然的、唯一的生活方式。在重占有的生存方式中,人與人之間存在著嚴峻的對抗性。
然而,凱里似乎要將這種對抗性披上一層溫情的薄紗,讓兩個追名逐利的人演繹了一場“甜美”的愛情故事,彰顯出人性的矛盾與復雜。邁克爾出身貧寒,父母親靠屠宰賣肉維生。二戰(zhàn)期間,一位德國藝術(shù)家來到他們的小鎮(zhèn),從此改變了他的生活道路。他沒有繼承父業(yè),而是跟隨這位德國人學習繪畫藝術(shù),并在當?shù)匦∮忻麣。與妻子離婚后,他又變得一貧如洗。但他渴望能東山再起。然而,繪畫市場風云變幻,他的作品在市場上已不受歡迎。正當邁克爾陷入困境和絕望之際,集美貌與貪婪于一身的馬琳來到他的身邊。馬琳來自維多利亞州東北部的一個小鎮(zhèn),曾經(jīng)在紐約的一家公司工作多年,其頂頭上司是奧利維爾·萊博維茨。因為工作的關系,她贏得了奧利維爾的信任,使之將一包有關“法國藝術(shù)”的資料交由她保管。當?shù)弥獖W利維爾就是著名現(xiàn)代派畫家萊博維茨的兒子時,馬琳便心生歹意,偷偷地將法國“藝術(shù)資料”復印了一份,利用業(yè)余時間研究繪畫藝術(shù)。與奧利維爾結(jié)婚后,她搖身一變,成為繪畫藝術(shù)界的知名商人,千方百計搜集名畫,牟取錢財。頗具諷刺意義的是,由奧利維爾親筆鑒定的名畫卻是贗品——它只是萊博維茨生前尚未完成的一幅作品,而不是人們傳說中的代表作!锻迪愀`愛》揭示了重占有、輕生存的社會心理:在名利欲望的驅(qū)使下,兩個利己主義者結(jié)合在一起,各有所圖,一個為恢復自己在繪畫藝術(shù)界的聲譽而處心積慮,另一個則是為了得到名畫而不擇手段。名利打破了人們內(nèi)心的平靜,并使其人性變得異常扭曲。
凱里在《偷香竊愛》中以第一人稱敘述,由布恩家的兩兄弟交替講述他們共同的故事,既增強了故事的真實感和親切感,又增加了小說敘述的深度和廣度,使人物刻畫入木三分。事實上,凱里在小說中塑造的休和馬琳分別是主人公邁克爾的兩個自我,休代表澳大利亞傳統(tǒng)的鄉(xiāng)村生活方式,馬琳則是現(xiàn)代都市生活方式的化身。邁克爾掙扎于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善良與貪欲之間,造成了自我人格的分裂。邁克爾從鄉(xiāng)村小鎮(zhèn)走向大都市悉尼、東京和紐約,意味著他越來越受到都市欲望的牽引,選擇了一種追名逐利的生活方式。隨著他與馬琳交往的深入,邁克爾逐漸認識到自己陷入了一場偷香竊愛的騙局。小說里休內(nèi)心的孤獨、寂寞、憤懣、無奈和渴望恰恰是邁克爾的內(nèi)心寫照。
此外,《偷香竊愛》還探究了現(xiàn)代社會藝術(shù)作品的獨創(chuàng)性和審美價值問題。利用新技術(shù)仿造藝術(shù)作品是新技術(shù)革命時代在西方藝術(shù)界出現(xiàn)的一個新特征。技術(shù)的可復制性使本真性的價值判斷開始在西方世界坍塌,“真品”和“摹本”的區(qū)分在當代喪失了意義。當代人被各種人造“偽物”所包圍,人創(chuàng)造了文化,而文化的擴張又使現(xiàn)實隱退,形成了事物的非真實化。因此,技術(shù)的復制性,消解了藝術(shù)作品的獨創(chuàng)性。 《偷香竊愛》中邁克爾的藝術(shù)生涯遭遇到前所未有的危機。他的作品“落伍了”,收藏家、畫商和中間商所關心的不是他作品的藝術(shù)價值,而是繪畫作品在市場拍賣的價格。對此,邁克爾感到氣憤和無奈。形成鮮明對照的是,二十世紀的現(xiàn)代作品受到了市場的追捧,畫商、鑒定家不擇手段地“掠奪”大師們的畫作。他們利用現(xiàn)代技術(shù)手段進行“修補”,使摹本變成了真品,從中撈取大量錢財。邁克爾按照馬琳的指令制作贗品,完全喪失了畫家的基本職業(yè)操守。令人意外的是,布徹過去的兩幅畫作,雖然被紐約的鑒定家和畫商們所不齒,卻被藝術(shù)界最著名的博物館收藏。小說的結(jié)局表明,真正的藝術(shù)終將獲得藝術(shù)界的認可和尊重。
凱里的《偷香竊愛》是一部探討人性迷失、追求藝術(shù)本真的作品。面對藝術(shù)世界的變化莫測和世俗社會的名利誘惑,“落伍”的藝術(shù)家們陷入了兩難境地,掙扎于真與偽、善與惡、個性與共性、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的泥潭中,一度秉承和堅持的藝術(shù)觀和道德觀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沖擊。自我的本真性逐步迷失,占有欲不斷膨脹。所幸得是主人公在經(jīng)歷了“煉獄”之后,真善美的人性之光得以重現(xiàn),藝術(shù)的價值得以彰顯!巴迪愀`愛”與“愛情”本為矛盾的兩極,但在充滿欲望的現(xiàn)代社會,卻是如此的和諧統(tǒng)一,演繹了一場荒誕而又真實的故事。主人公邁克爾與馬琳最終分道揚鑣,正昭示了人性的復歸和人格的自我健全。
彭青龍
2016年111月
彼得·凱里是當代澳大利亞文學的領軍人物,被譽為“澳大利亞富有才華并為人激動的作家”。凱里的作品怪誕、幽默,具有寓言式小說和科幻小說的特征。多年來,他一直是諾貝爾文學獎的有力競爭者。
彼得·凱里的主要作品有《奧斯卡與露辛達》、《杰克·邁格斯》、《凱利幫真史》、《偷香竊愛:一個愛情故事》、《主仆美國歷險記》和《眼淚的化學》等。其中《奧斯卡與露辛達》和《凱利幫真史》獲布克獎,《杰克·邁格斯》和《凱利幫真史》獲英聯(lián)邦作家獎;《幸!贰ⅰ秺W斯卡與露辛達》和《杰克·邁格斯》獲邁爾斯·富蘭克林獎。
27
在螳螂偵探把胳膊伸到我的畫里面,把里面拉到外面來之后,你以為他會害怕,但盡管他理著膽小鬼的發(fā)型,他的眼睛里透露出的只是看見好吃的東西時才會有的激動神色。不,就算我那傻弟弟把他的拳頭揍在他張開的手掌上也無濟于事。瑪琳走開了。休跟在她后面。我甚至都沒停下來想一想,他們?yōu)槭裁匆。我一心只顧著這個眼睛上布滿皺紋的小破壞分子。他坐下后,用粉筆搭了個“X”,然后又拿了支粉筆在我面前搖晃。
“邁克爾,”他說。
“是我!
“邁克爾!彼拖骂^,用粉筆搭了個“V”!斑~克爾,還有瑪琳!
“哦,你是個聰明的孩子!
“那是,邁克爾,”他說,以新南威爾士警察們喜歡的方式稱呼我的教名。(現(xiàn)在靠邊停車,邁克爾。我們都有些什么呀,邁克爾?你一直在吸毒嗎,邁克爾?)“我在格里菲司大學得到一個文科碩士學位,邁克爾,”他說。
“我以為你離開警界了。”
他眨眨眼睛!安,老兄,你才不會有這種運氣呢。”
“你怎么知道我要在東京開畫展的呢?”
他從椅子下面拿出一個廉價的帆布書包,后來我才知道那種造型的包在去現(xiàn)代藝術(shù)博物館的上年紀的單身參觀者中是很流行的。他從包里變魔術(shù)似的掏出一本最新的、還沒在悉尼發(fā)行的《國際畫室》。
“你出過國?”
他迅速眨了兩下眼睛,但始終迎著我的目光,我如此迫切地跟他的性格爭斗,不管他是什么性格,我慢慢地看見了他抽出來遞給我的、占了整整四分之一面的廣告:“邁克爾?博恩,”我最后念道,“東京,三越百貨。8月17—31日!
我相信,我的嘴巴張了開來。
“恭喜,邁克爾!
我啞口無言。
“你走向國際了,老兄。你一定很驕傲!
對,我很驕傲。不管是誰說的,為什么說。難以形容。如果你是美國人,你永遠不會明白,做一個世界邊緣的畫家、作為一個三十六歲的男人,在《國際畫室》上登廣告是什么滋味。不,這跟來自德克薩斯的拉伯克城,或北達科他的大?怂钩峭耆皇且换厥。如果你是澳大利亞人,你盡管爭辯說,這個猥瑣的東西早在1981年前就消失了,那段歷史算不了什么,說到底,我們很快就要變成操蛋的宇宙的中心,這個月的亮點,自愿聯(lián)盟等等,但我愿意坦率地告訴你,我這輩子都沒想到過這樣的事情,我不在意復制品上有骯臟的綠顏色——我應該在意的,但我卻說我一點兒都不在意,扉頁上有已故的羅思科。你能明白嗎?我的意思是——這一切離開把復制品貼在臥廊墻上的生活有多遠?離開巴克斯馬什有多遠?離開一個備受頌揚的悉尼畫家的生活有多遠?
“一切都裝進板條箱了,是嗎?”他問道。
“哦,是的!
“但還沒通過海關!
“我想已經(jīng)通過了!
“不,老兄,還沒通過。”
這個小操蛋的朝我咧嘴,好像剛贏得賭馬三連勝似的。
“這個畫展是瑪琳為你操辦的吧,邁克爾?”
“是她操辦的,沒錯!
他朝我笑笑,然后開始翻閱《國際畫室》。
“‘羅思科之死改變了一切,’”他出聲念道。“這是他們在這里說的話,邁克爾。這改變了他的工作的意義,使得每次見到他的畫都成為一種可怕的引力。他們就是這樣念的,好像真實的懺悔。我不這么看,一點都不。我想你也一樣!
他把雜志合上,滿臉堆笑地看著我。
“我非常高興,日本人投入了工作。實心實意地!
我的工作,我想道,你別談論我的工作。
“釘板條箱的活兒是誰在干?”
“伍拉拉藝術(shù)品搬運公司!
“太棒了,老兄,沒有比這再好的了。喲,我看得出你盯上了我的《國際畫室》。”
我毫無戒備地接過了他的雜志,沒有料到三張黃色的打印紙從里面滑了出來,窸窸窣窣地就像兇器從桌面上劃過!把趴?萊博維茨,”第一張上面寫著,“《多朗波瓦先生和太太》,情況報告!
我想道,你這狡猾的小壞蛋。你想干什么呀?
“讀吧,”他慫恿道。他用手背擦著毫無血色的嘴唇!霸谖铱磥恚彼f,“非常有趣。你以前曾讀過什么情況報告嗎?”
這是份奇怪的文件,非常特別,明黃色的紙,頂上有一道粉紅色的邊。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來自奧諾雷?勒諾埃爾的報告。如果是的話,那是很可信的,就像牙醫(yī)在經(jīng)過非常仔細的檢查后做出的記錄,這個報告從牙齦,也就是畫框開始,描述了它的構(gòu)造,——以《多朗波瓦先生和太太》為例——它在被小偷搬動以及拋棄在多齊?博伊蘭家廚房工作臺上的餡餅料旁前的狀況。讀到報告中所寫的萊博維茨如何制作了“一個輕型的斜面結(jié)構(gòu)的拉緊裝置”——這些是原話——“沒有結(jié)構(gòu)元素接觸支架的表面”——它讓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邊角有一半重疊,上了膠并用無頭釘釘上了。拉緊裝置的背面用顏料寫著:25avrilXIII。
“avril是什么意思?”
“是April(4月),”他說!按禾臁!
還有更多。支架是緊密亞麻織物的,估計是用兔皮膠打底,質(zhì)量一般,或傳言就是那個意思。警察像個貓似的仔細端詳著我,但我待在一個他夠不到我的地方,就算他死了、上了天堂也夠不到我。
在《多朗波瓦先生和太太》的背面有三個標簽,第一個是萊博維茨或也許是多米尼克甚至是勒諾埃爾本人貼上去的,標號是67,還有一個地址是雷恩路157號。這個標簽沒有注明日期。它旁邊的那個標簽來自于1963年在巴黎露易絲雷希思畫廊舉辦的畫展,當時畫家已去世九年。還有一個信封,里面有一張奧諾雷?勒諾埃爾拍攝的四乘五英寸的照片。
警察往前湊湊。我把椅子搬開,雖然躲不開他那發(fā)亮的衣服上散發(fā)出的一陣陣四氧化炭的味兒。
“近視眼,”他說!澳愦舐曌x出來!
“操你媽的。你來念。”
讓我驚異萬分的是,他居然順從了。
“‘那里有無數(shù)的、斷斷續(xù)續(xù)的磨損,’”他吟誦道,“‘在頂邊上,從左邊的中央到右邊的角落,顯示出顏料和畫布的缺損。缺損的地方往畫里面延伸了有大約三那什么。經(jīng)過了紫外線檢查……如此這般……檢查結(jié)果顯示……’我們要知道的來了,小邁克爾?博恩,在這里!畯捻斏系淖蠼堑街虚g,一個十三毫米乘二百九十毫米的區(qū)域里顏料缺失并被補上。在四到六點五分米之間區(qū)域的筆法與畫家眾所周知的作品的特點不同!憧匆娺@個了嗎?這個寫得棒極了?,看……這里……‘隨后進行的X-光分析表明,上面的涂層遮蓋的部分與畫家在1920年之后的一幅作品很相像!@你應該明白,邁克爾!抖嗬什ㄍ呦壬吞纷⒚魇1913年的,但它不可能是1913年,因為它是畫在某幅在1920年完成的畫上的。我聞到了一點老鼠味,你沒聞到嗎?一只邋遢的小老鼠!
“怎么會呢?”
“如果是1913年的話,那就是偉大的萊博維茨。那是價值連城的。如果是1920年……嗯,那就忘了它吧!
“行了,老兄,這幅畫在所有的書上都有記載。在現(xiàn)代藝術(shù)博物館里也有。每個人都知道它!
“曾經(jīng)是在現(xiàn)代藝術(shù)博物館里,邁克爾。所以你認為他們?yōu)槭裁窗阉返袅四兀俊?br />
“你為什么給我看這個?”
“我覺得這是明擺著的。”
明擺著的?所有曾經(jīng)明擺著的事情就是那個小偷偷走了我的畫,然后把它撕碎,F(xiàn)在他把情況報告遞給我并說,“我覺得這件事的法庭意義是非常清楚的。”
“你知道,巴里,坦白地說,我一點都不介意!
“我知道,”他說,“但只要想象一下,要是你能證實這幅畫,邁克爾。你也許只是要讓這幅畫消失。你也許要想把它走私到日本,因為那里的法規(guī)不一樣!
“哦。”
“哦,”他說,又白又大的雙手交叉在胯部前。
“你以為我辦畫展就是這個目的?”
“邁克爾,非常對不起!
“你知道,巴里,為什么當一個澳大利亞人在國外干得很好的時候,國內(nèi)所有的人都認為那是假的呢?如果我是個大畫家那會怎么樣呢?”
“你本來就是個大畫家,邁克爾。所以我才不愿意看見你被人利用。”
我抬起頭來,看見鑒定者本人朝我們走來。我為她拉出一把椅子,但她把身子靠在我肩上,然后,突然間,兇猛地,把文件從我手上奪過去。我轉(zhuǎn)過身去,幾乎認不出她來——她的雙頰變成了銳角平面,眼睛氣得瞇成了縫。
“這是垃圾,”她對安伯斯特里特說!澳阒肋@是垃圾。這甚至都不是你的財產(chǎn)!
“它進入了我們的掌控,瑪琳。”
“對!”她坐在我的旁邊,激動地環(huán)顧四周,叫了一杯水,站起來,很快把水喝完,快得水都濺到了她的衣裙上!皩ΓM入了你們的掌控,”她說,把杯子砰地放回桌子上!耙驗槟銈冴J進了我的屋子,從我的文件柜里把它偷走。你和畫商廝混得太久了,我的朋友。你知道這個犯法的玩意兒到底是誰寫的嗎?你真的相信它被拍過X-光片嗎?”
安伯斯特里特抬起頭來,像是準備被親吻似的。
“我們各種方法都試過了,”他說!斑@是我們的工作!
“那就滾開,”我說。“試試那個方法。”我轉(zhuǎn)身時看見老板藤浩志,我就叫了一瓶富久長清酒,喝完后我發(fā)現(xiàn)偵探走了,瑪琳流著淚,我的那本《國際畫室》在夏日陽光中微微發(fā)亮。她看見我伸手去拿,上帝保佑她,就笑了。
“你喜歡你的廣告嗎,寶貝?”
你問我有多愛你?讓我來數(shù)數(shù)有多少種方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