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國成立初期,桂北地區(qū)的土匪活動十分猖獗。作者以自身剿匪經歷為素材,寫下了《山村復仇記》。書一出版便在社會上引起了轟動效應,以至時有“北有《林海雪原》,南有《山村復仇記》”之說。
小說塑造了王群、徐翠、黃干等一批基層青年干部形象,他們在嚴峻的斗爭形勢下,通過組織發(fā)動群眾,與土匪斗智斗勇——粉碎敵人暴動計劃、挖出內部隱藏奸細、配合大軍進行圍剿……經過艱苦卓絕的斗爭,最終根除了桂北地區(qū)的匪患。
小說文筆流暢,情節(jié)曲折動人,真實再現了桂北地區(qū)驚心動魄的剿匪斗爭過程。
1.一部與《林海雪原》齊名的紅色經典,馳名半個世紀,銷量近百萬冊
2.作者以親身經歷為素材,親述剿匪過程,真實再現血與火的激情歲月
3.初稿批閱增刪十余載,本書首次完整收錄作者手稿、信件、日記等多幅珍貴歷史圖片
4.寫作過程中,周揚、姚雪垠等多位名家來信鼓勵指導
5.《中國新文學大系·1949~1976》《新中國文學紀事和主要著作年表》《中國當代文學史》等多部當代文學史著作關注。
劉玉峰(1929—1998)原籍河南省上蔡縣。1946年在汝南上高中時,由于發(fā)表小說《誰叫你多言?》而被迫輟學。后于1948年參加革命,次年隨軍南下廣西,曾任桂林市義寧縣五通區(qū)、陽朔縣福利區(qū)區(qū)長。1951年7月24日,在參加陽朔縣林家村的剿匪斗爭中不幸受傷。養(yǎng)傷期間,他根據自身經歷寫下了《山村復仇記》十八萬字初稿。此后十余年間,六次增刪書稿,幾經波折,終于1963年出版。除此之外,他還創(chuàng)作了一批短篇作品散見于各報刊,并出版了《少年復仇記》《苦兒苦讀記》等多部小說。
第一章 區(qū)長 / 1
第二章 虎斗 / 23
第三章 射鼠 / 46
第四章 探訊 / 60
第五章 渣滓 / 78
第六章 夜戰(zhàn) / 101
第七章 戰(zhàn)后 / 126
第八章 覺醒 / 152
第九章 秋征 / 173
第十章 女諜 / 193
第十一章 被圍 / 206
第十二章 暴行 / 232
第十三章 入黨 / 257
第十四章 遇刺 / 276
第十五章 斬爪 / 294
第十六章 祭靈 / 314
第十七章 初捷 / 333
第十八章 斗智 / 356
第十九章 路遇 / 373
第二十章 搜山 / 391
第二十一章 窮追 / 408
第二十二章 雪恨 / 428
第二十三章 伏法 / 443
第二十四章 前進 / 456
附錄一 憶廣西出版的第一部長篇小說 / 471
附錄二 劉玉峰和他的山村復仇記187; / 475
第一章區(qū)長(節(jié)選)
太陽高高地懸在天心,像一爐熔化了的鋼水,發(fā)射出炙人的高熱。陽光灑在美麗的漓江面上,江水閃爍著萬道金光,靜靜地向前流動。
這天,是陰歷的六月十五。按照當地的習俗,每逢二、五、八日成圩,人們正成群結隊,從四面八方向著漓江北岸的一個圩鎮(zhèn)走去。高低不平的石道上,崎嶇難行的山徑上,沿江的黃沙小路上,江邊的沙灘上,到處是人們行進的行列。趕圩的人,有的挑著籮筐,里面放著土特產和瓶瓶罐罐,準備賣了土特產,買回一些油、鹽、醬、醋之類的調味品;有的手里提著各種顏色的小布兜,準備買一些牙刷、針、線、電池之類的日用品。許多婦女,用一條條繡著精致圖案的寬大背帶,把孩子背在背上,盡管肩上還挑著籮筐,也走得快步如飛。孩子睡著了,小腦袋歪向一邊,流著口水,媽媽也不去理他。因為太陽很猛,好多人都舉著當地出產的、涂繪著色彩鮮艷圖案的油紙傘。遠遠望去,人群中五光十色,很是好看。山鄉(xiāng)里,顯示著沸騰的生活景象。
圩場在鎮(zhèn)子中間的大街上。兩座險峻的石山,一南一北地屹立在鎮(zhèn)子的前后。南邊的一座,緊緊地靠著江邊,它那宏偉的身軀像一個巨人一樣,彎著身子,插入江心。就在這座山的下面,碧藍深邃的水面上,渡船來來往往,從南岸過江的人,走下渡船,沿著青石階梯,通過一個幽雅的涼亭,再向前走幾十步,轉個彎,進入一座小圓門,就是圩場了。
人們一進小圓門,大都要停下腳步,抬起頭,踮起腳尖,不知張望著什么;前面的人沒走,后面的人又上來了,于是,暢通的街道給堵塞了。
原來前面是一座古廟。廟門頂上,有著已經褪了色的、斑駁點點的三個大字:“天后宮”。大門和墻壁上的顏色不知經過多少年的風吹雨打已經剝落將盡了,留下一片紫一片紅的碎塊。年紀大一點的人,長年從這里經過,曾經千百次地看見過它,現在令人覺著新奇的是:在天后官的門口,多了一塊嶄新的、油得耀眼的黃木板,上面用鮮紅的顏色寫著一行醒目的大字:“第二區(qū)人民政府”。人們一面張望一面驚異地說:“上個圩還沒有哩!”“是剛剛掛上的!”“真神氣!”消息靈通的小伙子,用著得意的神情,向人們傳播著:“聽說來了個新區(qū)長啦!”
當人們把注意力集中在黃木板上時,也就很自然地會發(fā)現:木板旁邊的石獅子門枕上,坐著一個人,他二十三四歲,身材高大,穿一身帶有油污的灰制服,抱一支三八式大槍,精神飽滿地在吸著旱煙。隨著人們的注目,他也不住地仰著頭,睜大雙眼,滿意地看著面前的人群,間或看看木板,現出一種喜形于色的自豪感來。他對這塊因新任區(qū)長的到來才掛起的木板招牌,也同別人一樣感興趣。不同的是,他比趕圩的人心里更愉快,因為只有他才清楚:這塊木板招牌,標志著二區(qū)的歷史進入了新的一頁。由于新任區(qū)長的到來,區(qū)政府正發(fā)生著急劇的變化。不是嗎?要不是新區(qū)長來,他,一個整日鉆在廚房里的飲事員,有什么資格拿起槍來呢?一想到這里,他就不由自主地高興起來,忙收起煙袋,鄭重其事地拿好大槍,擺好姿勢,像一個解放軍那樣守衛(wèi)著區(qū)人民政府。他很想把自己的心情,向著議論紛紛的人們敘說一番,但,他想起了,區(qū)長曾經向他講過,一個革命戰(zhàn)士,要懂得保密的道理。于是,他警惕地執(zhí)行著自己的任務,雙目炯炯有神地巡視著四方。
大街上,趕圩的人擁來擠去。人群中,一位十八九歲的女干部,從東邊圩場走來。她上身穿一件合身的黑細布便衣,下身穿一條灰色的土布西式褲子,腳上穿一雙草鞋。身上掛著一個不大的紫色小口袋,口袋中鼓鼓囊囊地裝滿了本子、文件和一些牙膏、口盅之類的日用品,袋口露出一本卷成圓筒的書,似乎是剛剛才塞進去的。最惹人注目的是,她肩膀上掛著一支用花燈芯繩子系著的光閃閃的駁殼槍。她的右手緊緊地抱著槍柄,走得很快,頭發(fā)迎著微風掀動,拍打著像被露水潤澤過的紅蘋果似的臉兒,顯得英姿勃勃,威武異常。
圍在區(qū)政府門口的人們,被這位女同志匆匆走來的腳步聲驚動了,紛紛轉過頭來,望她一眼,閃開了路。有幾個認得她的人,向她打著招呼。女同志笑嘻嘻地答應著,但一步未停地穿過了人群。走到門口,她卻停住了步,望著門口的青年人。
不等她開口,青年人就搶前一步,迎著她喊了一聲:“徐翠!”徐翠用手巾抹了一下臉上的汗,隨口問一聲:“老胡!你在門口做什么?”說著,她眼睛忽地瞟向黃木板,一種新奇的感觸,輕輕地爬上她的心頭。
老胡說:“區(qū)長要我在這放哨!闭f完,又很神秘地湊近徐翠,低聲說道:“新來了一位區(qū)長,你知道嗎?”
徐翠一聽,更加壓抑不住她心頭的激動了。忙問:“什么樣子?”不等回答,又問一句:“區(qū)長在哪?”“在他屋里!崩虾脑掃沒有落音,徐翠就一面邁開大步,跨上石階,一面說著:“我去找他!”
徐翠在解放前,是桂北農村一個地主家中的丫頭,參加過桂北游擊隊,解放前夕入的黨。解放后不久,地委派她到縣婦聯工作。二十天前,因為主力部隊集中剿匪,代理二區(qū)區(qū)工委區(qū)工委,區(qū)工作委員會的簡稱,是廣西解放初期代表黨組織領導一個區(qū)的臨時性組織。書記、機槍連的冷指導員隨連隊離開了二區(qū);而當時的區(qū)長不是黨員,縣委才決定派她到二區(qū)擔任婦女主任的。在黨內她負責支部書記的工作。她到這里不久,就到靠近土匪活躍地區(qū)的莫家山村去,領導那里的民兵與群眾,監(jiān)視著敵人的活動。
昨天,她收到區(qū)里叫她回來研究工作的信。從信中她知道新來了一位區(qū)長,名叫王群,是從老解放區(qū)來的干部。這消息,使她激動得一夜沒睡好覺。她猜想著:新來的區(qū)長,一定是一位三四十歲,很有經驗的老同志,這樣一來,工作可就好搞了。她反復地思考著:見著這位區(qū)長時,區(qū)長將會問她些什么,她應如何回答,應該提出些什么問題要求區(qū)長指示?她的腦子一直在翻騰欣喜中交并著希望、焦急與惶恐。這種特殊心情,使她迫不及待地要看到區(qū)長。
進了大門,左邊,也就是靠河的一邊,是一排陳舊的房間,這便是干部宿舍。中間有一間小小的會議室。徐翠就住在緊挨會議室的房間。右邊是一個大殿,大殿旁邊,是一座殘破的大房子改修的四間小木板房,其中與徐翠住室斜對門的一間,就是區(qū)長室。
徐翠一到院中,沒有顧得上回自己的房間,就跑向區(qū)長室。她敲了敲白杉木板房門,里面回答一聲:“請進來!”她輕輕地推開了門。就在這一瞬間,徐翠驚呆了:在她面前,除開十來個農民外,連個老干部的影子也沒有。她的目光,迅速地落在一位伏在窗下辦公桌上寫字的青年干部身上,因為他面向窗戶,只能看到他的側面。他像一位姑娘似的,臉皮白中帶紅,柔和細膩,看去最多不過二十一二歲。當對方放下筆,轉過臉時,她更加清楚地看出,這位年輕的新任區(qū)長,有一雙精明閃光的眼睛,黑亮整齊的彎眉,橢圓形的臉,顯得十分清秀。盡管是炎熱的夏天,他的衣服仍然穿得很整齊,甚至脖子的風紀扣也緊緊地扣上了。當她的目光與他的目光碰在一起時,不知為什么,她剛剛那股活潑熱情的勁兒,突然消失了,代之而來的,是一陣心跳。熱血驟然涌了上來,她的臉上感到一陣熱辣辣的。
王群一回頭,只見面前站著一位女同志,不由地也怔了一下。他匆忙地打量了對方:一張豐滿紅潤的圓臉,襯托著一雙正向他注目凝視的大眼睛,頰上潛伏著的兩個酒窩,忽隱忽現,烏黑而厚實的頭發(fā),剪得短短的,從頭到腳,給人一種樸素、潑辣、活潑而美麗的印象。這副臉型多么熟悉。∈窃谑裁吹胤揭娺^嗎?不!沒有見過。他想起了前兩天在縣委會聽過徐政委的詳細介紹,莫非她就是徐翠?于是,他立即站起來,走上前去伸出了手:
“我是王群,你……”
“我是徐翠!毙齑浯饝,心情慌亂地伸過手去。
“來,這邊來!”王群請她到里面坐。
為了不打亂王群與農民的談話,也為了要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她沒有向里面邁步,只是說:“你們先談,我把東西放下再來。”隨著,拿起東西,回轉身去。
她剛剛走了兩步,就聽到王群在說話了。她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傾聽著那剛毅堅定、與他的相貌不十分相稱的聲音:“你們反映的情況很好,這些地主老爺們可能是看到國際形勢有了點變化,想跟我們搗蛋。不用怕,政府一定給你們做主……”
她站了一會,才慢慢地走近自己的房門。這時,幾個農民已從王群房中走出。她不由地回轉頭來,只見手拿草帽和雨傘的農民,正一步一回頭地要王群止步。王群把他們送到院中,又最后一次地囑咐著:“回去講給地主聽,就說是我講的:政府的法令要保護佃權,堅決不準退佃!”他用手狠狠地向下一劈,表示他的話是不可動搖的。幾個農民點著頭走了出去。
新任區(qū)長與徐翠的想象距離太遠了,她心目中的老干部,一下子變成了一位英俊的青年。由于變化得太突然,她缺乏足夠的思想準備,心里感到一陣陣的惶惑:他是那么年輕,僅僅比自己大一兩歲,他能擔負起自己心目中的老干部的重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