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于黃本立院士,中國科學院院士陳洪淵2005年在為其八十華誕題詞中說,他“業(yè)績輝煌,高山仰止,師德垂范,教澤廣布”;方肇倫院士稱,他是“光譜泰斗、科技先鋒”;田昭武院士則稱贊他“為新中國光譜科學事業(yè)的開拓發(fā)展做出了巨大的貢獻”……黃本立不僅是一位成就卓著的科學家,還是一位教育實踐經(jīng)驗豐富、桃李滿天下的教育家。何以取得如此斐然的成績、贏得至高的贊譽,或許通過閱讀本書,能給予我們思考與啟迪。
《老科學家學術(shù)成長資料采集工程叢書 絢麗多彩的光譜人生 黃本立傳》:
故鄉(xiāng)和祖父
廣東新會是有名的僑鄉(xiāng),出洋的人非常多。這地方的歸屬,歷史上幾經(jīng)變化,現(xiàn)在屬于江門市(俗稱五邑)下轄的三區(qū)(蓬江、江海、新會)四市(臺山、開平、鶴山、恩平四個縣級市)中的一個區(qū)。
據(jù)考證,“新會”一名,最早出現(xiàn)在距今一千五百多年前的東晉元熙二年(420年),當時叫“新會郡”,它是從南?澐殖鰜淼,并與之平級,下轄新夷等縣。
宋以后,南移的人越來越多,廣東的客家民系形成于元朝初年,而客家人進入五邑地區(qū)的歷史,可追溯到明代。在五邑的不少地方,人們提到自己的先祖,都會“紀元必日咸淳年,述故鄉(xiāng)必日珠璣巷”。這珠璣巷,如今位于廣東南雄東北十公里處的古驛道旁,其實它是河南開封府祥符縣的一個地名。但眷戀故土的中原移民,還是用老家珠璣巷的名稱來稱呼眼前的居留地。
江門市地處廣東中南部、珠江三角洲西部,瀕臨南海,毗鄰港澳,有“中國第一僑鄉(xiāng)”之稱。歷史上的江門,曾屬新會縣管轄,因地處西江與其支流蓬江的交匯處,而蓬江北面的蓬萊山與南面的煙墩山,對峙似門,故名“江門”。鴉片戰(zhàn)爭后,根據(jù)《中英續(xù)議通商行船條約》,光緒二十八年(1902年),江門鎮(zhèn)被辟為對外通商口岸,從此地位迅速提升,成為珠江三角洲西部的貿(mào)易中心。1904年,江門設(shè)立海關(guān),成為中國沿海重要的對外通商口岸。1925年首次成為省轄市,以后又幾經(jīng)變更,時而成為新會的鎮(zhèn),時而成為獨立建制的縣級市。1983年,江門市脫離佛山專區(qū),升格為地級市,并對新會、臺山、開平、恩平、鶴山以及陽江、陽春實行管轄,時稱“五邑兩陽”,“五邑”第一次作為一級政區(qū)的主體而存在。隨后,“五邑”的稱謂在海內(nèi)外更流行。1988年初,陽江、陽春從江門五邑地區(qū)分出,江門成為地級市,實行市管縣體制。不管歸屬如何改變,江門都是一片富饒而神奇的土地,是中西文化的交匯處。在這片9541平方公里的土地上,2011年生活著420萬五邑人,而僑居海外、港澳的五邑籍人士,也有370萬,遍布世界107個國家和地區(qū),可謂“海水到處,便有五邑華僑”。人數(shù)眾多的五邑華僑,雖然后來有不少人定居海外,但他們中的大多數(shù),其實從出洋伊始,就巴望著有朝一日賺了大錢,衣錦還鄉(xiāng),成就三大愿望:結(jié)婚、蓋房、買田。有能力有抱負的人,還希望回鄉(xiāng)辦些公益事業(yè),造福桑梓。經(jīng)過他們一代又一代的努力,終于使五邑的社會、民生發(fā)生了巨大變化,形成許多新的墟集,鎮(zhèn)上的店鋪、錢莊蓬勃地發(fā)展起來,造紙廠、電燈廠、肥皂廠、火柴廠興建起來,各種酒店、旅社也出現(xiàn)了,呈現(xiàn)出繁華景象。
江門五邑人,素來有興文重教的好傳統(tǒng)。在這里,許多地方堅持“勵學制”,也稱“學谷制”,為學子們解決生活問題,使之安心讀書,以激勵族人子弟求取功名。這一帶很注重對學童精神上的激勵,有勵志啟蒙的“開筆禮”,還有褒獎考中的“舉人碑”。一人中舉,全村光榮,且爭相仿效,于是崇文尚武成風,考取功名者越來越多,以致出現(xiàn)了不少“舉人村”。恩平市圣堂鎮(zhèn)歇馬村,有一條傳承幾百年的祖訓:“筆筒量米也教子讀書”。尊師重教在這里早已成了民俗民風,使歇馬村幾百年來人才輩出,翰墨飄香。臺山瑞芬平洲村是一個只有二百多年歷史和二百多戶人家的村莊,卻在清朝道光、咸豐、同治年間琢出舉人碑18座,形成一片碑林。阿立家所在的振振里,雖然沒有歇馬村、平洲村那么出名,卻也從未忽視教育,到新中國成立初,黃家祠堂門口還豎立著七八塊舉人碑,“文化大革命”中遭到破壞,現(xiàn)在還有不完整的一塊聳立在黃家祠堂門前。
阿立的祖父黃沛宏和為數(shù)眾多的新會出洋人一樣,當年,因家鄉(xiāng)地少人多,為了生計而漂洋過海來到印尼的泗水。據(jù)說這地方本叫蘇羅巴亞(Surabaya),而“泗水”是廣東一個小地方的名字,遷居到這里的居民,如法炮制南移先祖之法,把祖籍地的名字安在居住地,覺得很是親切,滿足了思鄉(xiāng)的感情需求。當然,他僅是個一般的生意人,并非什么名門望族,他初到印尼時做什么,已無法考證,只知道他在南洋做生意。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后,他才踏上回國之路。盡管他在新會沒有什么土地,全靠做生意養(yǎng)家糊口,但他始終眷戀著自己的家鄉(xiāng)。打從出洋之日起,他就一心想著趕快賺錢,然后回國,蓋房,娶妻,養(yǎng)家糊口,做些公益事情。所以,他總是很忙,做生意,開錢莊,相當于現(xiàn)在的僑匯,幫助鄉(xiāng)親把錢匯回家。后來還辦實業(yè),開錫礦。
時代變了,加上生活的重壓,祖父早就沒了讀書做官的念頭,他并不奢望子孫學富五車,高官厚祿,更不希望阿立中什么科舉,但還是希望阿立認真讀書,多長本事,能助自己一臂之力,起碼維持全家生計。當阿立剛到廣州上小學不久就考了個第四名時,祖父很高興,還賞了他兩塊錢法幣。長大后的黃本立得獎很多,若非記在本子上,實在記不住。唯獨這個非正式的獎,就像寫在他心中,令他永難忘懷,也讓他悟出祖父對自己的希望。
阿立從自己跟祖父有限的接觸中感受到,他雖然沒受過什么很高的教育,但遇事有自己的看法,好像很有學問。有一次,那是住在廣州的時候,祖父買了一幅字畫,是廣東才子馮成修寫的,內(nèi)容好像是“退一步便是修身成功路”,屬于治家格言和家訓之類,意為人要忍讓。他邊欣賞邊說:“如果是真的就好了!碑敃r的阿立覺得他很有學問,心里佩服得很。
阿立從來沒想過祖父是否有無師自通的本事,但長大后的阿立明白了,祖父漂洋過海的經(jīng)歷,與各種生意人打交道的實踐,都成了一種很實惠的教育,使他并不缺乏文化素質(zhì)。祖父對家鄉(xiāng)的眷戀,對所謂大英帝國子民身份的反感,其實都是中華文化熏陶的結(jié)果,而他在生意難做的情況下改做礦業(yè),卻是受了實業(yè)救國思想的影響。
了解了黃本立的家庭與出身,就能理解他為什么既傳統(tǒng)又能接受西方的科學思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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