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葉晴讀初中那年，在一本書上看到這樣一句話： 人總是花費大量精力與 時間想方設法讓自己99％的生活運行在既定軌道上， 只可惜真實發(fā)生在生活 里的99％，大多都是在意料之外。
　　說這話的是個二十幾歲的瘋狂藝術家，所以這話 也被當時的葉晴當成瘋 話，聽聽就過了。
　　可隨著年紀的增長，經歷了父母感情從和睦到破 裂離異，再到今天突 然接到家里鄰居的電話，通知她母親被送進當?shù)氐尼t(yī) 院，這句話就像魔咒一 樣，一點點印證著葉晴的生活如何從平穩(wěn)走向一個個 意料之外當中。
　　當然，那99％的意料之外里也包括此刻這場突如 其來的車禍。
　　當一長串的輪胎擦地聲悶悶地沖擊進葉晴耳朵時 ，她才意識到剛剛的光 亮是車燈，而自己被撞了，然后她的腦子是短暫的空 白。
　　夜晚7點，濱島市主城區(qū)，雪下了一天，這會兒 還在繼續(xù)，馬路被過往 車輛軋出雪痕，在路燈下像鏡子一樣晃眼。
　　路上行人不多，沒有車禍過后料想中的尖叫、議 論聲。葉晴安靜地躺在 路上，任憑雪花落在臉上，一點點喚回了知覺。
　　好冷。
　　她試圖爬起來，也就是同時，“肇事車”的車門 “咔”一聲開了，一 個人從上面跳下來，是個穿著花衣服的人，角度問題 ，葉晴看不清那人的長 相。
　　馬鳴怕冷，才下車就被車外的低溫凍得打了個哆 嗦。聳聳肩膀，他又 往羽絨服領子里縮了縮脖子。他是被派下來看被撞人 傷情的，可幾乎連腰都 沒彎，他就看到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正朝他看來。嘴 巴一咧，他回頭朝車里 喊：“還活著呢……” “還活著呢”，很輕松的口氣，聽著有點像北京 飯莊里店小二每天喊的 “三號桌爆肚一份”那樣稀松平常。此刻的車頭標在 冬夜的微弱路燈下泛著 冰冷的光，讓葉晴的心驟然一寒。
　　還真挺倒霉的，她苦笑著從地上慢慢爬起來。
　　馬鳴回頭和車里幾個人正商量著，冷不防身后有 聲音，他回頭，看到已 經從地上站起來的葉晴。如果不是她站姿不穩(wěn)，兩手 的擺放姿勢也奇怪，再 加上她身上那件被地面弄臟的白色羽絨服，馬鳴可能 認不出她就是剛才被撞 的那個女生了。
　　他的表情葉晴怎么會看不懂？她嗤笑一聲，不再 理會馬鳴，而是彎腰去 撿地上的圍巾。
　　圍巾被雪浸濕了，戴不了，無奈之下，她幾下對 折好圍巾收進包里，露 著空蕩蕩的脖子抬腳離開。
　　這過程里，她沒看馬鳴或者車上幾人一眼。
　　這事兒還真奇了！ 搞不清葉晴葫蘆里賣什么藥的馬鳴不甘心被動， 他小跑幾步趕上葉晴， 伸手攔住了她：“等等！” “你不要去醫(yī)院？不要錢嗎？”馬鳴的聲音類似 于電視臺主播的那種男 中音，只是說的話不招葉晴待見。
　　繞了幾次都沒繞開，葉晴惱了：“是不是手里有 點錢的人都有‘被訛 癖’，遇到事情不花點錢擺平就顯不出你那點身份來 ？還是我非發(fā)發(fā)善心收 了你的錢你才滿意？” 馬鳴眼睛瞪得圓圓的，這女人哪來這么大火氣？ “你……你……” 他沒“你”出個所以然，車門就再次打開了，這 次從駕駛位上下來的是 個戴副無框眼鏡的男人，樣子很斯文。才下車他就朝 葉晴露出笑臉：“我想 這位小姐誤會了，我們沒有惡意，只是撞了人總要確 定你是否沒事，真不需 要去醫(yī)院看下嗎？” 男人語速不快，話說得也合情合理，葉晴放緩語 氣說：“不用麻煩了， 我趕時間。” 回家的末班高速客車8點發(fā)車，她再不快些就趕 不上了。這么想著，葉 晴低頭要走，可她沒想到那個斯文長相的男人攔住了 她：“那用不用……” “不用！”葉晴果斷回答的同時也給了對方一個 “再攔我就不客氣了” 的眼神�？杉幢闶沁@樣，唐安柏還是不怕死地攔下了 她。唐安柏推推鼻梁上 的眼鏡，和馬鳴示意后從對方手里接了張名片遞給葉 晴：“上面有我的聯(lián)系 方式，有事盡管打上面的電話。” 握著手里硬塞來的燙金名片，葉晴真是哭笑不得 ：碰瓷訛人的不少，真 沒見過搶著要負責的。
　　狐疑地看了眼前的兩個男人一眼，葉晴堅定地轉 身。她腳步匆匆，身影 很快就融入茫茫雪地，看不見了。
　　馬鳴跟在唐安柏后面上車，才坐好，他忽然一拍 腦門：“壞了，我把老 大的名片給那女人了�！� 正踩油門的唐安柏微微一笑，就是因為知道馬鳴 才跟老大要了名片才讓 他給的，他這個家伙身上什么時候揣過名片啊。
　　車上加上開車的唐安柏一共坐了4個人，陸凡坐 在后排，他剛剛也跟著 下了車。此刻的他透過后視鏡看到唐安柏那表情，也 會心一笑。
　　比起剛剛，車窗上的雨刮器擺動得更頻繁了，正 前方的玻璃不斷有白色 雪花落下，再被雨刮器掃走。路況越發(fā)糟糕，雪似乎 更大了。
　　韓震坐在車后排靠左位置，從剛剛車禍開始，他 是自始至終唯一沒從車 上下去的人。他望著窗外出神，這時突然有人推他的 手，是坐在他旁邊的陸 凡。陸凡手指著窗外，要他看過去。
　　韓震看了一眼，說了今晚在車上的第二句話：“ 停車。”第一句是車禍 時的那句——“�！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