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友同志(戰(zhàn)友是一個戰(zhàn)士的另一條生命 世界軍事小說教父 斯文o哈塞爾七部史詩級軍事名著首次登陸中國!40年譽冠全球,5200萬冊鐵血銷量!隨書附贈《坦克世界》價值15元游戲禮包)
定 價:19.9 元
- 作者:(丹)哈塞爾 著,朱思衡 譯
- 出版時間:2013/2/1
- ISBN:9787229058852
- 出 版 社:重慶出版社
- 中圖法分類:I534.45
- 頁碼:377
- 紙張:膠版紙
- 版次:1
- 開本:大32開
戰(zhàn)爭把士兵們徹底變成了動物,充斥他們內(nèi)心的只有暴力和無孔不入的恐懼。
刑罰團戰(zhàn)士斯文、“老大叔”、“小混球”、波爾塔、帝奇因重傷而離開前線,被堆放在破爛不堪的火車車廂里運回后方戰(zhàn)地醫(yī)院,在火車上,沒人顧得上他們開裂的傷口,也沒人在乎他們吃什么。他們越過了前線的炮火轟炸和旅途的殘酷摧殘,終于抵達戰(zhàn)地醫(yī)院,但是在那里他們得不到有效地治療,戰(zhàn)爭留下的心理創(chuàng)傷也無人理會,他們酗酒、打架、無惡不作,沒有人認為他們是為國而戰(zhàn)的英雄,都希望他們盡快去死,所以沒等傷勢痊愈,他們就又被派往了下一處戰(zhàn)場。
戰(zhàn)爭給士兵們帶來的折磨。讓他們唯能祈愿傷到連站都站不起來或者直接死在戰(zhàn)場。
前線硝煙彌漫,后方敵意重重,戰(zhàn)爭無處不在。 彈火縱橫 戰(zhàn)友是生死依托 傳奇作者親歷“二戰(zhàn)”前線,八次被俘,死里逃生! 在歐美文壇,他與荷馬、海明威、哈謝克齊名 本書首度披露德國納粹軍隊鮮為人知的作戰(zhàn)細節(jié)全景再現(xiàn)“二戰(zhàn)”最前線士兵的慘烈命運 揭秘充滿原始獸性的殺戮內(nèi)幕,直面生存底限的人性罪惡! 解救被戰(zhàn)火灼傷的靈魂,解答命令與人性間的困惑!
斯文·哈塞爾(SvenHassel),1917年生于丹麥,14歲加入國家商船隊。1936年在丹麥國家軍隊里服役。退役后,面臨失業(yè),隨后便加入德國軍隊,“二戰(zhàn)”期間,除了北非戰(zhàn)場以外,他幾乎在所有戰(zhàn)場前線血戰(zhàn)過。先后負傷八次,輾轉(zhuǎn)于蘇、美、英、丹監(jiān)獄,沒有人比他更了解戰(zhàn)爭的殘酷和軍營的黑暗,也就是在那時,他開始了這一系列“二戰(zhàn)史詩”的創(chuàng)作。
第一章 開往戰(zhàn)地醫(yī)院的列車
第二章 生死分界線
第三章 獨裁者——“小混球”
第四章 朵拉媽咪
第五章 猶太人
第六章 復仇
第七章 “小混球”訂婚
第八章 十一級風酒吧
第九章 夜晚的炸彈
第十章 淫魔
第十一章 即將出發(fā)的列車
第十二章 運輸線
第十三章 重返前線
第十四章 深入敵后
第十五章 游擊隊
第一章 開往戰(zhàn)地醫(yī)院的列車
第二章 生死分界線
第三章 獨裁者——“小混球”
第四章 朵拉媽咪
第五章 猶太人
第六章 復仇
第七章 “小混球”訂婚
第八章 十一級風酒吧
第九章 夜晚的炸彈
第十章 淫魔
第十一章 即將出發(fā)的列車
第十二章 運輸線
第十三章 重返前線
第十四章 深入敵后
第十五章 游擊隊
第十六章 探親
第十七章 黨衛(wèi)軍之夜
第十八章 萍水情緣
第一章 開往戰(zhàn)地醫(yī)院的列車
我們這幫倒霉蛋被塞進一家急救中心,一個軍醫(yī)冷冷地掃了我們一眼,我們一個個蓬頭垢面,臭氣熏天,頭發(fā)、領(lǐng)口依稀可見一群群虱子在蠕動,他便氣不打一處來,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罵:“世界上最邋遢的豬也比你們干凈一萬倍!”看來這個軍醫(yī)還是個涉世不深的孩子,他對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的殘酷程度知之甚少,在他踏上這片戰(zhàn)場之前,頂多聞到過奧地利格拉茨藥廠漂浮在空中的一星藥味。
“小混球”也不是省油的燈,他把能夠想到的最惡毒的謾罵送給了這位軍醫(yī),說實在的,這些個齷齪的諢名用在“小混球”自己身上最合適。軍醫(yī)氣得暴跳如雷,他暗地里記牢了“小混球”的姓名和所在部隊的番號,他以剛剛獲得部隊榮譽的那份熱乎勁兒,發(fā)誓要讓“小混球”受到最嚴厲的懲罰,除非“小混球”暴尸路途——對軍醫(yī)來說,這當然也是好的結(jié)局。
軍醫(yī)把一塊塊大小不一的碎彈片從“小混球”紅腫的肉體里取出來,“小混球”痛得嗷嗷直叫,軍醫(yī)在一旁哈哈大笑。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才過三個星期,軍醫(yī)就被行刑隊給槍斃了。原因很簡單,一頭野豬咬傷了一位將軍,那位從野豬口里逃生的將軍卻很無辜地死在了軍醫(yī)的手術(shù)刀下。給將軍做手術(shù)的那天,軍醫(yī)喝得酩酊大醉,完全不在狀態(tài)中。集團軍軍部理所當然要醫(yī)院交肇事者,醫(yī)務官毫不猶豫地就把這可憐的家伙呈報了上去。軍事法庭裁定,由于軍醫(yī)玩忽職守,業(yè)務能力極差造成了事故。
行刑那天,軍醫(yī)被五花大綁在一棵老柳樹下。
他兩腿癱軟,完全邁不開步,四個行刑隊隊員拖著他,一人鉗住他的頭,兩人攫住他的腿,還有一人抱著他的上半身,大概是箍得太緊,他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在突突突地狂跳。
他一路尖叫,很不體面。
他們對他說:“死也要死得像個男人,男人最羞恥的事就是哭泣!
他已經(jīng)是一位擁有兩顆星的后備部隊醫(yī)院的軍醫(yī),要他這樣一個人死得從容淡定談何容易!他才23歲,總認為自己高人一等,年輕有為,前途無量。
據(jù)負責行刑的第94團的一個老步兵說,他死得太難看了。第94團的兵個個本事了得,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他們手上,若說人的死相,他們是最有發(fā)言權(quán)的。
整個森林此時一片沉寂,全然不見冰霜掃蕩一切死物和活物時的混亂。
機車拉著望不見尾的車廂緩緩前行,汽笛聲綿長哀怨。車頭噴著白色蒸汽,讓以嚴冬苦寒著稱的蘇聯(lián)冬天看上去更加寒冷;疖囁緳C們都戴著毛茸茸的皮帽子,穿著厚厚的棉襖。
頂篷和兩側(cè)漆著紅十字的車廂里塞滿了傷兵。火車前進的沖力,將路基上的雪花揚起、蕩開,那泛漫的雪花從結(jié)著霜的窗戶縫隙鉆進來,在車廂中裊裊娜娜地打著旋。
我躺在48號車廂,“小混球”和小個子法國軍團大兵也在這里!靶』烨颉钡耐尾勘黄葥魪椘谙鞯袅艘话,只能趴著,小個子法國軍團大兵每天都要給他舉好幾次鏡子,因為他想看清戰(zhàn)爭給他帶來的傷。
“你說說看,伊凡(德軍對蘇軍的戲稱)撕掉了老子一大塊屁股肉,他們會給我發(fā)個作戰(zhàn)勛章嗎?”
小個子法國軍團大兵低低地笑了一聲:“你真夠天真!你還真信!哪個兵不是掉了腦袋后才獲得一個勛章的?他們會在你的檔案上給你記一次功,接著直接送返前線,好讓你把另一半屁股也留在戰(zhàn)場上。”
“真他媽的掃興!到時候老子給你也送一塊!”“小混球”憤憤然,哆哆嗦嗦想站起身來,卻又不得不罵罵咧咧地躺回草墊子上。
小個子法國軍團大兵拍拍“小混球”的肩膀,嘿嘿笑。
“放松點兒,邋遢鬼,要不然你就會去見上帝啦,和其他死鬼一起被卸下車去!
靠邊躺著的胡博不叫喚了。
“他死了吧!薄靶』烨颉闭f。
小個子法國軍團大兵一邊擦去胡博額頭上的汗,一邊低低地說:“他很快就會有伴的!焙┮恢卑l(fā)高燒,血水和膿水浸透了肩上和頸部的衣服,這病號服他才穿上一個星期!
小個子法國軍團大兵在外籍軍團服役12年,其間受傷14次,這次是他第16次受傷。他自己都認為自己不像德國人,倒更像法國人:1米68的個子,又黑又瘦,一根煙像長在嘴角一樣時刻叼著。
“你這個王八蛋,我要水!”肚子豁開的胡安在喊叫。那士官先是威脅、謾罵,再是乞求,最后開始哭了起來。車廂那頭傳過一陣嘶啞的壞笑,“要是口渴,你也可以像我們一樣舔車廂墻壁上的冰嘛!”
我身旁躺著的中士被一挺機槍掃得滿身都是窟窿。只見他忍住腹部的劇痛,勉強支起半個身體,伸出一條手臂,像個新兵蛋子似的,行了個僵硬但很標準的納粹軍禮。他開腔唱起來:“高舉戰(zhàn)旗,排好隊!突擊隊向前向前……”
他跳過一些句子,只揀他最愛唱的唱:“讓猶太人的血流吧,也不讓社會黨分子玷污我們的土地……”唱得精疲力竭了,他就倒回草墊子上。
一陣哄笑撞到被白霜結(jié)住的車廂頂篷反彈回來,聲音變得更大了。
“‘英雄’撐不住了。”有人清了清嗓子,“阿道夫可不在乎我們,他現(xiàn)在可能正給它的蒙古雜種狗喂食!”
聽到這話,那中士歇斯底里地叫了起來:“我要叫你們到軍事法庭吃不了兜著走!”
“小混球”將手中一飯盒子的爛白菜朝那面色死灰的中士扔了過去,“小心我把你的豬舌頭挖出來!”
那位熱愛希特勒的炮兵中士忍不住心里的氣和滿身窟窿流出的痛,淚流滿面地咆哮:“記著!我會修理你這個王八蛋的!”
“呸,老子等著!”“小混球”一邊冷笑,一邊揮舞著那把他平時藏在靴子里的寬口軍刀,“老子要是能站起來,現(xiàn)在就過去,把你那豬腦子剜出來,寄給生養(yǎng)你的納粹母豬!
火車一陣急剎車,突然停了下來,造成的顛簸弄得我們車廂里呻吟一片。
嚴寒像蛇一樣游進車廂,越來越深,麻木了我們的腳,凍僵了我們的手。車廂內(nèi)外的冰霜對著我們猙獰地笑。
有人自娛自樂,用刺刀在車廂內(nèi)壁霜上畫各種動物。他畫了一只小老鼠,一只松鼠,還有一條小狗,我們管它叫奧斯卡。其他的動物都被后來結(jié)的白霜給覆蓋了,只有奧斯卡,那工程陸戰(zhàn)隊一等兵是畫了又畫。我們都喜歡奧斯卡,還和他熱烈地討論它。畫家說,奧斯卡是一條極美的小狗,滿身長著棕色的長毛,頭上還有三個小白點兒。我們舔墻的時候都很小心,生怕弄壞了奧斯卡。畫家發(fā)現(xiàn)我們厭倦了奧斯卡之后,就又畫了一只貓,讓小狗去追。
“我們這是往哪兒去?”一個17歲的小步兵問。他忘了自己兩條腿已經(jīng)被炸得稀爛。
小步兵的同伴是個頭部受傷的士官,他輕聲對小步兵說:“孩子,我們正回家呢!
聽到他倆的對話,一個黑海水兵全然不顧自己被炸得粉碎的髖骨,哈哈笑了起來:“你們聽到了嗎?回家!哪里是家?蠢豬!是地獄,是天堂,還是天堂里的綠色山谷?在那綠色山谷里,阿道夫的天使們額頭上印著納粹的‘卍’(萬字符),他們在金色豎琴上演奏動聽的納粹黨歌!”他大笑之后,抬頭呆望著綴滿冰晶的車頂,那冰晶也漠然地回望著他。
火車又開動了。這趟附屬于戰(zhàn)地醫(yī)院的應急火車共有86節(jié)車廂,都是過去用來運牲口的悶罐子。冰冷、骯臟的車廂里塞滿了傷兵。這是一群怎樣的戰(zhàn)士。克麄?yōu)榱俗约旱膰疑硎苤貍;疖嚨拿恳淮晤嶔ざ紩屗麄兺吹盟廊セ顏,咳嗽聲、哭泣聲、詛咒聲充斥著每一個車廂。我們這些垂死的人已被死神嚇壞了,這是一出怎樣的人間悲。窟@些慘狀是從不曾在征兵公告和立功榜上提到的。
“小混球”對著小個子法國軍團大兵大聲說:“聽我說,沙漠浪子!一到那臭烘烘的戰(zhàn)地醫(yī)院,我先去喝他個爛醉,然后就去找三個黑妞大干一場!彼蛄颂騼鰤牡淖齑,美滋滋、夢囈般地嘟噥著:“當然是三個一塊兒上,我要讓她們都舒服得哇哇叫。”他的眼睛里閃爍著期待的喜悅。這是他第一次進醫(yī)院,所以他把戰(zhàn)地醫(yī)院想象成了服務周到的妓院。
小個子法國軍團大兵笑著說:“兄弟,你很快就會知道,一到醫(yī)院,你就得忙著擔心別的事情,你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里都會滲出彈片來,為了防止你去見上帝,他們會對你全身注射,好讓你能繼續(xù)給他們當炮灰!
“住口!我不想聽!薄靶』烨颉北粐樀妹嫔珣K白。
幾分鐘的沉默之后,他警覺地問:“那些醫(yī)生做手術(shù)會很痛嗎?”
小個子法國軍團大兵慢慢轉(zhuǎn)過頭來,直直地盯著大個子,只看到“小混球”那張臉已經(jīng)被未知的恐懼折磨得變了形。小個子法國軍團大兵點了點頭:
“兄弟,痛,怎么會不痛呢。他們在你身上撕呀、咬呀,你就痛得喘啊、哼啊!不過,振作一點兒,他們會讓你痛得發(fā)不出聲!
“噢,圣母啊!”“小混球”喘著粗氣說。
我在一旁嘀咕起來,“到了醫(yī)院,他們一動刀,我就開始對自己說,我要找個情婦,一個很貴氣的、迷人的、穿著貂皮大衣的情婦。她很有經(jīng)驗,是個真正的風月高手!
小個子法國軍團大兵點點頭,咂咂舌頭說:“我知道你的意思,那是好貨色。”
“什么是情婦?”“小混球”插嘴。
我們老老實實給他解釋了什么是情婦,他的臉上頓時神采飛揚。
“噢,原來情婦是住在家里的妓女,是自由職業(yè)者!噢,上帝!要是你能找一個多好。 彼]上眼睛,想象著兵營里滿是漂亮姑娘,他看著她們扭動高高翹起的豐臀,成群結(jié)隊地在長長的馬路上溜達。
為了不讓他的夢中情人跑掉,他只睜開一只眼睛來,問道:“找一個那樣的情人一年得花多少錢?”
我也在想著身著貂皮大衣的夢中女郎,忘記了我背上的痛,我感嘆道:“一年可得花不少啊!”
小個子法國軍團大兵來了興致,“我在卡薩布蘭卡曾有過一個情人。那時我還是第2師第3班的中士。我們師長人很好,可不像其他納粹爛人!
“去他媽的師長!我們要聽故事!”
小個子法國軍團大兵大笑。
“她嫁了個船主,那可是個真正的老色鬼。那錢多得啊,他自己都數(shù)不清數(shù)字后面的零。那娘們看上的也就是他的錢。他倆倒是真正的一對兒。她的唯一消遣是男人,見一個玩一個,玩厭了就甩。”
“小混球”聽得上了心,問:“那你也被甩了吧?”
小個子法國軍團大兵沒搭理他,自顧自地繼續(xù)講他的卡薩布蘭卡情人。
“小混球”很是頑固,不斷地插嘴,最后居然大聲地吼叫,弄得整個車廂都說要把他扔出去。
“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也被她甩了。是不是從她廚房樓梯上踢下來的?”
“不,我沒有!”小個子法國軍團大兵火了,“我找著更好的,就撤了!”
我們都知道他在撒謊。他也知道我們只是不想揭穿他。
“橄欖黃的皮膚,烏黑的頭發(fā),花樣百出的發(fā)式,尤其是那內(nèi)衣,我的上帝啊,喝一瓶1926年的路易王妃香檳都不如看她的內(nèi)衣。處男們,你們真該摸摸!”
那頭部受傷的士官輕輕笑了起來:“你肯定是個老手,我倒是很想跟你出去走走,看看你找的都是些什么貨色。”
小個子法國軍團大兵頭枕著一個裝防毒面具的箱子,閉上眼睛躺著,甚至不屑于朝那士官方向看,只說:“那都是過去的事,女人們再也不會要我啦!
“沙漠浪子,再講講你卡薩布蘭卡的情人們吧。卡薩布蘭卡的妓院到底在哪兒?”
小個子法國軍團大兵干咳了一聲:“很顯然,你們都認為,這世上只有兩件事重要,一是妓院,二是兵營。不錯,卡薩布蘭卡是妓院,也是非洲西海岸一座極招人愛的城市。在那里,二級小個子法國軍團大兵都學會了吃黃沙、喝汗水,還可以叫來整個土耳其軍樂隊演奏,那些土耳其蠢貨還以為我們那些兵懂音樂,沒想到我們是豬,豬娘生的……”
“也是豬娘養(yǎng)的!焙诎抵校恢钦l又接了一句。這時,大家才察覺到冰冷的夜幕已經(jīng)降臨。
小個子法國軍團大兵說:“沒錯,他們和你、我一樣,都是豬娘生養(yǎng)的!”
有人喊:“豬萬歲!”
于是我們嘶啞著嗓子一齊喊:“豬萬歲!”“為納粹賣命的豬萬歲!”
“你們這些人渣!惡棍!”希特勒的中士頓時怒火萬丈,高聲尖叫著,“馮?曼施泰因元帥很快就會跨過洛瓦特河,直逼莫斯科!”
有人譏笑他,“那樣的話他一定是坐在一趟開往西伯利亞的囚車上。繼續(xù)啊!榴彈兵,你就是德意志帝國的救世主!”中士抓狂了,歇斯底里地咆哮起來。
“嘿!激情的‘阿道夫’!既然你說起洛瓦特河時如此溫情脈脈,那你參加過韋利奇?魯基的戰(zhàn)斗嗎”?”小混球”問道。
“那你呢?”一個一等兵問。他肩上只剩下一條生疽的手臂。
“當然我在!我們仨就待在27師的大本營里。有反對意見是嗎?混賬東西!”突然,“小混球”對著整個車廂宣布,“我一出醫(yī)院,就會找一個軍需部質(zhì)管處的軍官,把他暴打一頓:抽他,抽得他找不著自己的肘子;削他,削掉他半邊下巴,讓他下半輩子都咧著嘴,笑不像笑,哭不像哭!
“你怎么這么恨質(zhì)管處的人?”手臂生蛆的那人問。
“你腦子有水?蠢豬!你沒有過這樣的經(jīng)歷嗎?穿著雨披卻淋得透濕?那些強盜能從我們用的每一件東西里刮出油水來。那幫混蛋從雨披里肯定是也刮了油水,得了好處的,難不成你愣沒看出來?這就是為什么發(fā)給我們的雨披沒有一件不漏雨,因為那些雨披件件是次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其中的貓膩,只有像你我這樣的大傻瓜,才會拿起雨披一件接一件地扔,心里盼著下次別再碰上次貨!
小個子法國軍團大兵很是贊同,“大動作!哪天我要是混進了軍需部,就把雨披專賣給那群賊人。真主安拉若開了眼,我準能得到那肥差!
“小混球”這會兒全忘了那該死的質(zhì)管處,驚呼:“你那卡薩布蘭卡情婦怎么辦?”
“關(guān)你個屁事!”才剛消停了一小會兒,小個子法國軍團大兵又自言自語起來,“穆罕默德和眾先知!我這么愛她,卻被她蹬了兩次。每次我都想找安拉問問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混球”幸災樂禍,“不是你不要她嗎?”
“那又怎樣?”小個子法國軍團大兵不耐煩了,“我才不在乎那些烏龜腿、磨盤屁股,又整天叨叨不停的臭娘們!一大老爺們整天追著她們是夠蠢的。還別說,她們早上醒來的時候,丑得讓人作嘔:口紅污得滿臉都是,兩只眼睛腫得跟魚泡似的,一張臉腫脹得像夜里發(fā)了酵的面團!
車廂深處傳來一個聲音,“謝謝。我還當你在夸她們呢!”
黑暗中,又有人搭腔,“是的,有些娘們腳上趿著塌了跟的拖鞋,腿上裹著破了洞的長絲襪,頭發(fā)里還找得出生了銹的鐵發(fā)卡子。碰上她們,你會很倒胃口的!
盡管火車行駛時噪音很大,我們還是分辨出了飛機的轟鳴聲。我們屏住聲,仔細聽,就像野獸們嗅到了獵人和那尾隨而來的死亡氣味一樣。
車廂里,我們在發(fā)抖,不是因為寒冷,而是因為轟炸機的到來。一直和我們待在一起的死神隨時會帶走我們當中的任何人。
轟炸機朝火車俯沖下來,轟鳴聲越來越刺耳,然后它繞著火車低空盤旋。飛機上那血紅的五角星劃過夜空,冷冷地看了看火車每節(jié)車廂上的紅十字標志。不一會兒它又騰空而起,朝高處攀升。突然,掉轉(zhuǎn)頭,猛地向火車撲了過來,像一只老鷹看見了雪地里的野兔子。
“小混球”用他那粗壯的手臂支起身來,朝車門外喊:“來吧,赤佬,把我們碾碎啊,一了百了!”
那飛行員似乎聽見了,為了滿足我們的心愿,也為了盡力把活干好。只聽見子彈嗖嗖地穿過車廂壁,撞到對面又反彈回來,剎那間,車廂內(nèi)嘩啦一片,下起了彈雨,車廂壁上被打出了成排成排的無數(shù)小洞。
有些人還在尖叫,有些人驚叫之后,就被死神帶走了。
火車拉響了汽笛,我們駛進了一片更深的寒冷。飛行員回家去了,去喝茶吃點心了:點心應該有荷包蛋,是那種只煎了一面的荷包蛋。
又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晨,天地間清朗無垠,美麗的大自然盡收眼底,飛行員一定很享受他在天空中看到的這人間美景吧!
小個子法國軍團大兵又說話了:“我好想吃香腸,不是普通的,是那種煙熏的豬肉腸,味道濃得像黑胡椒,還帶著點兒橡子的味道,因為那豬肉是來自橡樹林里放養(yǎng)的豬。”
“吃生蛤會得傷寒,”一個膝蓋被炸得粉碎的步兵團護旗兵宣稱,“要是每次我一上前線就吃一籃子生蛤,那該多美!”
沉重的車輪碾壓著鐵軌,緩緩前行,那聲音如怨如慕,如泣如訴。車廂外的冷空氣形成一股強風,不斷從轟炸機留下的子彈孔里灌進來。
“阿爾弗雷德!蔽医行子法國軍團大兵。沒記錯的話,我應該叫過他的名字。不過,是很久沒這么叫過他了。
他沒反應。
“阿爾弗雷德!”這名字聽起來是有點傻。
“阿爾弗雷德,你想過有個家嗎?里面會有些家具之類的東西。”
“不,斯文,我早過了那個愛幻想的年齡了!彼鸬溃劬﹂]著,嘴角掛著自嘲的微笑。我很愛看他那張拉長的臉。
“一轉(zhuǎn)眼,我都30多歲了!彼^續(xù)說,“16歲那年,我去投報外籍軍團,謊報了2歲,F(xiàn)在我已經(jīng)做了好多年的豬,豬圈就是我的家,西迪貝勒阿巴斯城的那間破屋就是我最后的歸宿。那破屋里頭住過成千上萬的兵,留下的汗臭,即使煙熏、消毒都沒用!
“你后悔嗎?”
“你我不必為任何事情后悔,”小個子法國軍團大兵回答,“活著就好!這天氣也好!”
“阿爾弗雷德,就是他媽的太冷啊!”
“冷也好。只要你鼻子嘴巴還能出氣,什么天氣都是好天氣,哪怕是坐牢,只要活著就好。忘了那些‘如果’……本該過得有多好,就是那些‘如果’讓人瘋狂,忘了‘如果’,好好活著!”
手臂生了疽的那人問:“傷著脖子,你不難過嗎?脖子上戴著個鋼箍子支撐腦袋,難受得很吧。”
“不,才不會呢,穿著鋼領(lǐng)子的衣服我都能活下去。等一切結(jié)束之后,我就回外籍軍團駐地去,找個守倉庫的活:簽上個20年的合同,每晚喝上一瓶維波利切拉葡萄酒,然后拿些倉庫里無人認領(lǐng)的東西到黑市上去賣,忘了明天是什么。老子要是喝醉了就踢牧師的屁股,每天去清真寺兩次,其他的事都他媽的見鬼去吧!
“阿道夫下臺后,我就去威尼斯住,”那護旗兵插嘴進來,“我,12歲時曾去過那兒,多美的城市。∮腥巳ミ^威尼斯嗎?”
角落里的草堆上傳來一個微弱的聲音:“我去過!
我們循聲望去,全被嚇傻了,那不是一張臉,他的臉皮已經(jīng)被熱油燒焦了。
護旗兵閉了嘴,不敢看他。然后為了取悅那垂死的飛行員,他用意大利語問:“你去過,是嗎?”
接下來是難挨的沉默。每個人都感覺到自己不能說話,因為這個離死神最近的人必須享受優(yōu)先說話的特權(quán)。
“大運河晚上最美,波光粼粼,好像一條鑲滿珍珠的緞帶,河面上的貢朵拉船像嵌在珍珠中的鉆石。”飛行員喃喃地說。
“河里漲水時,圣馬克廣場可好玩啦!弊o旗兵說。
“威尼斯是世界上最美的城市,我還想去那兒看看。”垂死的士兵還在說,雖然他知道自己會死在布列斯特-立陶斯克東邊這趟拉牲口的火車上。
小個子法國軍團大兵開始說:“老兵們總是很快活。他們快活是因為他們還活著,他們知道活著是什么意思!彼贿呁遥贿吚^續(xù)說,“但真正的老兵不多,很多人稱自己是老兵,只是因為他們肩上的杠杠多,沒有和死神交過手的人都算不上老兵!
“我到威尼斯定居之后,每天都要去吃意大利肉卷和帶殼的蟹。對了,一定還得有鰨目魚!”
“呸!蠢豬,蛤也好吃呢!”小個子法國軍團大兵說。
車廂另一頭傳來了一個聲音:“但是,吃蛤會得傷寒的!
“我才不管它什么傷寒,阿道夫被絞死了,我們就全會免疫的!弊o旗兵信心十足地說。
“不許你這樣說我們神圣的最高元首!蹦桥诒惺窟活著,他尖叫起來,“你們這群叛徒!你們會倒霉的!"
“住嘴!”
火車突然剎車,發(fā)出尖厲刺耳的怪叫。接著,繼續(xù)向前行駛,提速,又是一陣急剎車。
車越開越慢,一陣嗚咽般的汽笛聲之后,它完全停了下來。
機車頭吐出一柱白色蒸汽,開走了,那是司機們給機車作補給去了。
我們知道是到站了,因為車廂外異常嘈雜:靴子的踢踏聲和人們的呼喊聲、尖叫聲混成一片。一陣肆無忌憚的大笑夾雜其間,聽著特別刺耳,我們躺在草堆上,怒氣在肚腸內(nèi)翻滾。毫無疑問,只有納粹豬會笑成那樣,忠厚老實人絕不會有那種笑。
“我們這是到哪兒啦?”一等工程兵問。
“蘇聯(lián)!毙子法國軍團大兵的回答很短。
“去死吧,你!我沒讓你回答!”
“那你還問什么,大頭?”
“我想知道到了哪個城市?”
“有意義嗎?”
這時,車門被拉開了。一個醫(yī)療隊的士官腦殘似的盯著我們看。
“嘿,哥們!”他嘴里發(fā)出馬一樣的嘶嘶聲。
“瞪什么瞪!”“小混球”吼道,又朝那軍醫(yī)的方向啐了一口。
“我要喝水!”污穢的草中有人在呻吟。
“耐心點兒!蹦鞘抗倩卮穑澳銈凂R上能喝到水和湯,這兒有需要緊急處理的嗎?”
“你腦子有病!我們好得跟剛出生的嬰兒似的,我們想和你去踢足球!弊o旗兵毫無表情地說。
那士官趕緊轉(zhuǎn)身離開了。
漫長的等待過去了,終于來了個民兵領(lǐng)著兩個俘虜出現(xiàn)在車廂門口,他們拖來了一桶湯,開始往我們油漬漬、臟兮兮的飯盒里舀,每人都等到了一勺已經(jīng)快冷了的湯。我們喝完湯之后,覺得更餓了。民兵答應會給我們再弄點兒來。等了好久,民兵沒來,倒是來了個中士,他用槍押著另外兩個戰(zhàn)俘開始從車廂里往外拖尸體。他們從我們這一節(jié)車廂拖出了14具,其中9具是昨天晚上轟炸機的功勞。他們想把飛行員也拖走,剛要動手,他居然動了動,那兩個戰(zhàn)俘確信他還活著。中士一臉怒容,嘴里嘟囔了幾句,但還是讓他們把飛行員留在了車廂里。
下午晚些時候,又來了個后備部隊醫(yī)生,他身后跟著兩個醫(yī)療隊士官。他們走到我們當中,把這個瞧瞧,把那個看看,動作很快,對我們每個人都說一句同樣的話:“還行,不算太壞!
他們對飛行員說完那句話后,走到了“小混球”跟前。好戲開場了,不等他們開口,“小混球”就開始發(fā)火,“你們這些惡棍!瞧瞧,他們把我弄成了什么?還不算太壞,對嗎?你這些江湖郎中,給老子躺下!我把你的屁股也撕掉半邊,試試看,然后你告訴我什么才算太壞!”
他一把抓住了那醫(yī)生的腳脖子,將他拖倒在草堆上。
“當心!當心!”小個子法國軍團大兵大叫。
“小混球”旁邊手臂流血的傷兵樂了,“好樣的,‘小混球’,這就對啦!”說著,他也向醫(yī)生撲了過去。我們其他人也毫不耽擱,一齊撲向醫(yī)生。很快,那醫(yī)生就滿身是血,兩個助手好不容易才將他拽出人堆。我們一齊喊:“還不算太壞!”
“你們會付出代價的!”受了驚嚇的醫(yī)生威脅我們說。
“你敢嗎?再來一次啊!薄靶』烨颉焙苁堑靡狻
醫(yī)生和他的助手跳下車,“嘩”的一聲拉上車門,走了。
火車到第二天早上才開,但是他們忘了我們也要吃早飯。我們這些人除了罵,什么都做不了。
飛行員熬過了漫長的夜晚,但夜里還是死了。一個鐵路兵和一個獵騎兵為了得到他那雙靴子大打出手。最后,鐵路兵一拳擊中對手的下巴,讓他疼得忘了靴子。這真是一雙好靴子:超長的靴筒,筒口的飾毛蓬松柔軟,毫無疑問這是那個死去的士兵在上戰(zhàn)場之前定做的。
“上帝,多好的靴子!我要穿著它去行軍!”鐵路兵把靴子舉起來,看了又看。他嘴里哼著輕快的小曲兒,開始擦拭。只見他對著靴子不停地哈氣,用衣袖子擦了又擦,就像弄到了一件心愛的藝術(shù)品似的,寶貝得不行。
“你最好把你自己腳上那雙先脫下來,給死鬼穿上,要不然是保不住這靴子的!庇腥司嫠
“你是什么意思?”鐵路兵張大嘴問,“看誰敢拿!”邊說邊把靴子往草里藏,那樣子和野狗守骨頭沒什么兩樣。
“那你就把我的話忘了吧,你會知道是誰要拿走你的靴子。”同一個人在繼續(xù)說,“憲兵會脫下你那雙漂亮靴子,以搶劫罪將你捆了去。搶劫,知道嗎?甚至還可以叫劫尸。要知道,我以前一直和那些飛來飛去的軍警在一起,我是熟悉那些罪名的!
“該死!”鐵路兵抗議說,“可他已經(jīng)不需要它們了!
“你也不需要,兄弟,”那人嚴肅地說,“你不是有軍隊派發(fā)的那一雙嗎?”
“那雙靴子根本沒有用,穿著它們走不得路,更別說行軍!
“去對軍警說呀,他們會把你往死里打,直到你簽字畫押承認你收到的是一雙阿道夫發(fā)給你的世界上最好的靴子!闭f話人面色慘白,雙唇也毫無血色。他用一雙冷眼瞪著鐵路兵,笑著說。鐵路兵不再說話,也不再做傻事了。他嘴里罵著,把自己的舊靴子給那死鬼穿上了。
不到一小時,死鬼就認不出自己了,因為身上穿戴的全是些他不熟悉的物件。
腹部受傷的胡安又喊要喝水,小個子法國軍團大兵給他撮去了一大塊冰。他貪婪地吮吸著冰水。
我的雙腿開始劇痛。劇痛慢慢上行,直到穿透我身體的每一個部位,感覺就像烈火在炙烤著我的每一根骨頭。我很清楚,這是二度凍傷:腿部的皮膚、皮下、肌肉、骨骼逐層壞死,先是刺痛,然后痛覺消退,再是雙腿開始感到燒灼般的痛,這種痛會持續(xù),直到雙腿麻木,這就意味著我的腿要廢了。疼痛還在一個勁地往上鉆,一想到醫(yī)院里被醫(yī)生截掉的殘肢還會冒熱氣,我就恐懼萬分。上帝啊,怎么都可以呀,就是不能截肢啊!我對小個子法國軍團大兵訴說內(nèi)心的恐懼。他盯著我說:“那你的戰(zhàn)爭不就結(jié)束了,可是腿比腦袋重要!
是的,如果那樣的話,我的戰(zhàn)爭就會結(jié)束。我試圖安慰自己,可是刺骨的恐懼封住了我的嗓子;我試圖想象要是手的話,情況會更糟,可是恐懼根本不放過我,我看到了我的拐杖。不,我不想失去我的腿!我不要假肢!
“你怎么啦?”小個子法國軍團大兵驚訝地問我,他沒聽到我喊“假肢”。
我睡著了,只是做了個夢!夢里我痛醒了,但我很高興自己的腿還在,腿痛說明它們還是我的,它們還活著。
火車又停了兩次,兩次都有醫(yī)生來看我的腿,每次都被告知“還不算太壞”!澳潞蹦拢降自鯓硬潘阏娴暮茉?”小個子法國軍團大兵火氣很大,他指著剛剛死去的飛行員問:“難道這也不算太糟嗎?”沒人搭理他,這趟應急火車還在繼續(xù)向西行駛。
當火車結(jié)束12天的行程,到達克拉科夫時,車上的傷兵只剩下三分之一,其他人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去了另一個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