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美女的傻小子
　　還沒滿百日，我兒子就有了諸多“不良”表現(xiàn)，主要是不肯睡覺，以及不肯睡覺帶來的一系列問題。書上說，028天的嬰兒，一般每天要睡20個小時；46個月，一般每天要睡1516個小時。我的傻兒子從出生到滿百日，從來沒有哪一天睡足12個小時。而且傻得離譜，不睡覺的時候，他很少哭鬧，小眼睛骨碌骨碌轉(zhuǎn)，左瞧右望，嘴唇嚅動，似乎要找人訴苦，跟你講話。你不跟他講話，他就抗議，大鳴大放。不到半歲，又添三件壞毛病：一是沉醉于看美女；二是迷戀于照鏡子；三是熱衷于郊游。見傻小子要找人訴苦，而且有苦難言，我就抓住他的小手，一邊輕輕撓，一邊對他說：“伙計，你有什么要求？是不是要撒尿？不想撒尿。那肯定是想聽老爸講故事，老爸給你講一個最好的故事。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廟，廟里有個老和尚……”一有空閑，我就如此這般地跟傻小子胡扯。我一胡扯，傻小子就安靜下來，睜大眼睛盯住我，似笑非笑，萌得可愛。大學(xué)畢業(yè)，我分配在地區(qū)群眾藝術(shù)館工作，工作輕松，無多大責(zé)任，每天8小時的班卻必須要上，哪有太多的時間跟傻小子胡扯？一天，吃過晚飯，我動員夫人和父母，請他們有空就跟傻小子胡扯。我夫人性格溫柔，原則性強，從事會計工作，整日跟數(shù)字打交道，一是一，二是二，少言寡語，不愛讀雜書，不會唱兒歌，要她跟兒子胡扯5分鐘都有困難。她也不喜歡跟一個嬰兒胡扯，認(rèn)為完全是毫無意義的對牛彈琴。況且，她每天上下班要走幾公里路，下班時還要順路買菜，累得給兒子喂奶時常常閉目養(yǎng)神，就是有話跟兒子胡扯也沒有精力和體力。對我的動員，她用腳投票，沒讓我講到深遠(yuǎn)意義，她沖我一笑，起身進廚房洗碗。我母親是文盲，特長是唱山歌，卻不會唱兒歌。永州山歌聲調(diào)鏗鏘，一開口就會嚇得孩子夢哭。她逗我侄兒們的話語就是一個無詞義的雙音節(jié)“噯公”。聽了我的動員，她老人家立即行動，對著傻小子“噯公、噯公”的叫個不停，慈愛之情溢于言表。傻小子卻也聽得津津有味，跟著“噯公”了兩聲，聲調(diào)如同打嗝。我父親是很有意思的人，身為教師，留戀的卻是田土。許多人有這種秉性，有人做了皇帝卻迷戀木工活。除了完成政治任務(wù)，他從來不看教科書以外的書籍和報紙。跟我在城里生活的10年當(dāng)中，家中書刊報紙隨手可取，他從來不看一眼。他甚至對電影和電視也沒有興趣，說是人演的，假的。電視連續(xù)劇《霍元甲》，他看過大約半集，評論霍元甲是六個字：“他又不是神仙！”我們兄弟姊妹小時候，他在外地教書，從來沒哄過小孩子，我擔(dān)心他拿什么話跟小孫子胡扯。出乎意外，他沖我母親笑罵道：“蠢樣，教孫子打嗝哪！”他抱過我兒子，輕聲誦讀《三字經(jīng)》：“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xí)相遠(yuǎn)……”搖頭晃腦，抑揚頓挫，拉很長的音。父親不識譜，上音樂課教學(xué)生唱歌，不管是《東方紅》，還是《國歌》，他唱的都是這種腔調(diào)。沒幾天，傻小子就上癮了，一天不聽爺爺“唱經(jīng)”就哭鬧。爺爺身體不好，患有嚴(yán)重的神經(jīng)官能癥，十幾分鐘“唱”下來，額頭上一片汗光，半躺在椅子上，老半天才能站起來。我擔(dān)心父親哪一天站不起來，思謀有一種省力的方法對付傻小子。一天，我在單位收發(fā)室見到同事訂閱的一本《家庭》雜志，上面有一篇文章，說如何引導(dǎo)孩子的自我意識，我向同事借回家，認(rèn)真閱讀。才知道自己歪打正著，跟兒子胡扯是在引導(dǎo)他的自我意識。在此之前，我完全是看兒子萌得可愛，逗他玩，有了這篇文章武裝頭腦，我是有意而為之了，參照文章介紹的方法，讓傻小子看我和他媽媽的結(jié)婚照。當(dāng)時，少有彩色照片，我和夫人的結(jié)婚照是4寸黑白半身照，傻小子不感興趣。我順手抓起書桌上的《大眾電影》雜志，讓他看女明星。一見如花似玉的美女，傻小子就兩眼放光，撲騰雙手，似乎要將美女摟進懷里。怪不得告子無可奈何地“嘆息”：“食色性也。”也許是美女看多了，傻小子又迷戀上了照鏡子。這一毛病的始作俑者是我夫人，她有一塊經(jīng)常用來檢察容顏的小圓鏡。一天，被兒子吵鬧得束手無策的時候，她摸出小圓鏡，讓兒子照鏡子。一見鏡子里的小鼻子、小眼睛，跟猩猩一樣，傻小子可能以為自己的孿生兄弟回來了，立即不哭鬧了，“噯、噯、噯”的發(fā)出友好邀請。十幾天之后，才明白鏡子里的小子是他自己。從此，他患上了“自戀癥”，一天不照幾次鏡子就有意見。我買回兩塊小圓鏡，一塊系在搖籃欄桿上，另一塊放在客廳里，以備隨時隨地讓傻小子臭美。夫人對兒子的表現(xiàn)大為不滿，特別是她的朋友小竹生下兒子之后，她的不滿情緒更為強烈，不時跟我嘮叨：“你去看看，小竹的兒子多好，多乖，一天除了吃奶就是睡覺，抱都不用抱。你看看你兒子，一天就曉得吵，要了這樣要那樣，全是你嬌慣的！”我咧嘴傻笑，心里在想，一天就知道睡覺的孩子有屁用，至少對外界的事物不敏感，或者說沒有感覺，十有八九是發(fā)育不健全。不幸讓我猜中，那孩子是先天性癡呆。傻小子滿半歲的時候，時值初夏，陽光明媚，鳥語花香。我想到了古人的成功經(jīng)驗之談，“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眱鹤硬虐霘q，書沒辦法讀，行路是完全可行的，沒有條件行萬里路，就帶兒子日行萬步路吧。一有空閑，我就抱著兒子在單位周邊轉(zhuǎn)悠。轉(zhuǎn)悠了沒幾天，傻小子熱衷于郊游的毛病又養(yǎng)成了。一見我下班，他就張開雙手向我懷里撲。一抱過他，他就掙著身子向門口傾側(cè)，要你抱他去郊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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