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歙之石,龍尾最”,本書聚焦于解讀歙硯的代表婺源龍尾硯。書稿前五篇,旨在縱向勾勒從晚唐到清代龍尾硯史的簡要發(fā)展脈絡;后十篇對硯坑硯材、石品紋飾、硯式特色等專題做橫向討論。書稿內容,有些是論析了既往龍尾硯史長期以來或未涉及的問題,有些是提出過去雖已涉及而著者現今形成的新的看法,有些則是對既往硯史硯譜上相關論說的補充和推進,從而在若干重要側面反映了21世紀初期龍尾硯史研究的新水平。
全書展示圖片150余幅,主要是歷代較有代表性的龍尾舊硯。當代硯及其硯材的寫真,也有龍尾山硯坑近照和相關地圖、文獻的書影等,供讀者鑒賞評析。
1、解讀龍尾硯歷史發(fā)展脈絡
更清晰地梳理龍尾硯發(fā)展的整個歷史,重點講述有代表性的歷史發(fā)展階段,解讀龍尾硯的整個跌宕起伏的發(fā)展歷史。
2、龍尾硯歷史評說最新品鑒,提出新的不同見解,對龍尾硯及硯材進行橫向比較,展現龍尾硯特征與特色。
書中150多幅圖片所展示的龍尾硯及硯材,都是作者在平時所見和收藏的基礎上積累所得,其中不乏珍貴和研究價值很高的珍品。對于龍尾硯的愛好者和研究者具有很大的參考價值。
前言
硯是傳統文具里的第一器!拔姆恐,畢世相守”,“惟研為然”(清·金農《冬心齋研銘》)。硯(前身為新石器時代研磨器)的出現,使人們獲得了借以記錄生活、描述社會、保存歷史和表達思想的書寫工具。因此,硯是華夏先民由蒙昧走向文明的一個重要標志。
在五千多年的中華文明史上,龍尾硯是硯家族中的后起之秀。這種出產在今江西省婺源縣龍尾山區(qū)的著名硯石,在晚唐、五代時才被發(fā)現。婺源屬古歙州(北宋末年改為徽州),宋代就有“歙州硯”、“婺源硯”、“龍尾硯”等以產地名物的稱謂,此后的硯史筆記里通稱為“歙硯”。但史稱“東南鄒魯”的古徽州(歙州)產硯不止婺源一個縣,而“歙之石龍尾最”(《西清硯譜》)卻是古今愛硯人的共同認識。為了避免對“歙硯”名物的寬泛討論,本書只聚焦于龍尾硯。
書稿正文的前五篇,旨在縱向勾勒龍尾硯史的發(fā)展脈絡;后十篇是對學人藏者可能有興趣的若干方面作橫向的專題討論。每一篇分別附上有一定代表性的圖片,主要是龍尾舊硯、當代硯及其硯材的寫真,也有硯山近照等。
據我們理解,時下學人藏者常用的“硯文化”概念,指的是特定時代的人們制硯用硯的思維理念、設計特色和寫字作畫的社會生活方式。自古至今,硯都是那個歷史時段的當代硯;隨著時空的轉換,出自不同時段的硯從一種文具、一代文化演變?yōu)橐活愇奈。因此,后人可以通過這類遺存來解讀歷史,對話歷史,在傾聽歷史的回聲中獲得新知。
收藏和研究有聯系也有區(qū)別。不見得所有舊硯都有收藏價值,但負載了一定歷史信息的舊硯必定有研究(解讀)價值。研究和品鑒歷代的名家佳硯固然重要,而在此基礎上,不妨再把視野擴展到那個時代生活在市井村鎮(zhèn)的籍籍無名者留下的質地、品相都未必入流的民間硯臺乃至其殘件碎片,以更好地追尋歷史的記憶;另一方面,雖然時下硯的實用功能已經淡出,但同樣要充分關注今人憑借自己的審美理念和藝術語言所創(chuàng)作的當代硯。硯史像一條向前流動的長河。一枚反映了當代硯的功能并且經住了時間檢驗的龍尾精品,又必然高于古代硯工制作的龍尾普品。如果在搜集范圍和研究視野上使舊硯和當代硯互補,將有助于我們更深切地去體味中華硯文化的博大、深邃和厚重。
本書內容,有些是討論既往龍尾硯史長期以來或未涉及的問題,有些是過去雖已涉及而我們現今形成的新的看法,還有一些則是試圖對過去相關論說的補充和推進。拙稿的這些“新見”僅是一家之言,是在盡可能研讀古往今來相關成果和考察實地實物的基礎上形成的。心系故里,情寄硯石,縝密治史,貴在發(fā)現——這就是我們撰寫此書的心態(tài)和宗旨。
山藏佳石而草木潤。茲此,我們對億萬年前在今天的黃山、天目山一帶發(fā)生地質運動而蘊藏了硯石瑰寶的自然神工,對一千多年來在龍尾山區(qū)攻石琢硯、創(chuàng)造了本土歷史的硯工山民們,對自古至今為龍尾硯(歙硯)著書作譜、彰顯了硯文化的學人藏者們,表示深深的敬意。如果書稿能為同好者提供可茲參考的線索,或者因為我們的認識局限而得到匡正,再出新知,則都不負本書的初衷了。
程歗,皖南休寧縣人,1938年12月生,1960年畢業(yè)于中國人民大學,留校任教,退休前為該校教授、博士生導師,發(fā)表過多種學術專著和論文,獲得國務院頒發(fā)的政府特殊津貼,現為國家清史編纂委員會委員。
鄭國慶,皖南休寧縣人,1953年8月生,1985年畢業(yè)于安徽大學歷史系文博專業(yè),黃山市徽州文化博物館退休專業(yè)人員。
前言
一、怎樣看葉氏逐獸得硯的傳說
二、晚唐和五代:良硯初現
三、南唐到宋:官方工程
四、元明兩代:民間作業(yè)
五、乾隆帝和龍尾硯
六、“舊坑”和“新坑”
七、籽料和山料
八、金星:標志和爭議
九、從半枚宋代仿眉紋陶硯談起
十、羅紋無星皆堪磨
十一、筭條羅紋命名考
十二、鰍背紋和魚子紋
十三、硯山何處“廟前坑”
十四、小硯明窗為君伴
十五、從匣硯到墨盒
后記
五、乾隆帝和龍尾硯
清代中期的龍尾山,出現了官方辦貢和民間采石并舉的開發(fā)盛局。
乾隆五年(1740),徽州府新安衛(wèi)守備徐毅寫了在龍尾硯史上很有參考價值的《歙硯輯考》。在該書序言里,作者說:“歲在甲寅(按:雍正十二年,1734),奉命出守新安衛(wèi)”,不久,“我皇上御極之初,以文明經理天下。諸臣工仰體上意,構求精硯,以備文房。先是,大中丞孫委其事于前太守楊,以余協理;繼則大中丞陳暨臬憲劉,皆檄余專辦。前后數役,凡紳士家藏古式與硯山居民所存之老坑舊石,悉用重價征取,搜羅幾遍”。按徐毅,直隸寶坻縣人,進士,雍正十二年到徽州府任職(清道光七年馬步蟾修、夏鑾撰《徽州府志》)。他當是武進士,屬于漕運系統的衛(wèi)所領運官,其品級低于從四品的文職官員知府(“太守”),相當于文官的正五品同知。徐毅的記載部分地反映了硯山盛事,但也被當代有的硯史研究者加以發(fā)揮:乾隆帝熱愛文房珍品,他一登基就動員安徽大小官員“構求精硯”進貢;同時還向江蘇、浙江、廣東各地索取硯材。這類說法并不符合于史實,更無論有的論者又演繹出乾隆帝重價購求歙硯是為了“硯鄉(xiāng)尋父”的神話了。圖5-1是《歙硯輯考》序的首頁書影。
乾隆帝弘歷生于康熙五十年(1711)八月十三日,雍正十三年(1735)九月初三即皇帝位,虛齡二十五歲。這位年輕的皇帝在其父猝死的哀戚氣氛中登基,發(fā)布的第一道諭旨是宣布自己“縞素齋居”,守制三年。九月初六日發(fā)止貢方物上諭:各省督撫大臣,有貢獻方物之禮。昨福建督撫赍到閩省果品乃照例進獻于皇考之前者,朕不便發(fā)回,已交所司敬謹收貯,備幾筵供享之用。若遠省進貢皇考之物,已赍發(fā)在途者,準其赴京,交奏事官員轉奏。其各省照例進朕之物,概行停止。雖食物果品,亦不許進。俟三年之后,候朕再行降旨。到乾隆三年(1738)四月初二,再次諭命停止各省督撫進貢方物之例。略謂:進貢之意,不過借此以聯上下之情耳。殊不知君臣之間唯在誠意相孚,不以虛文相尚;若徒以貢獻方物為聯上下之情,則早已見輕于朕矣。貢物雖云督撫自行置辦,而輾轉購買,豈能無累閭閻?是所當行禁止者。惟織造、關差、鹽差等官進貢物件,向系動用公項制買,以備賞賜之用,與百姓無涉,不在禁例。這些皇皇諭旨均見于清宮舊藏、現已公開出版的《乾隆朝上諭檔》,也見于《清高宗實錄》或《乾隆帝起居注》(后面所引同一類文本的資料出處一般從略)。圖5-2是著各省督撫即行停止貢獻通諭的書影,乾隆三年四月初二日。[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編:《乾隆朝上諭檔》(一),第264頁,檔案出版社,1991。]
貢(方貢、土貢)是清代的雜賦之一,指地方貢獻給中樞(皇帝)的財物。貢品因各地出產不同而相異,但都有定額和定期,“由官發(fā)錢不擾地方”。此外,各省將軍督撫們還用薪俸、“養(yǎng)廉銀”自辦進貢方物,屬于定制以外的例貢。乾隆帝居喪期間申禁各省向自己進獻,指的是這種例貢。
和相關行省的貢馬、貢茶、貢綢等方貢同制,安徽、廣東兩省進貢的是石硯等土產。據乾隆三十六年和民國二十六年兩部《歙縣志》:安徽“每年部院應進貢品,向是歙縣辦理”,“總視歙之物產”,“大要惟硯與墨為最!饰镉徐鴮嵎钦咴怀,硯出婺源龍尾山(按:又稱硯山),以婺源屬歙州耳”。清早中期,歙縣承辦貢墨貢硯的定制是:“每年三貢:春貢、萬壽貢、年貢。每貢徽墨五分作十提;硯二分,六方者四匣,二方者二匣,共二十八方!庇捎诳滴、雍正二帝首重故鄉(xiāng)的松花硯,所以安徽官方除定制方貢外,“自行置辦”龍尾硯給皇帝送禮的事似乎絕無僅有;康熙五十四年歙籍制墨名家曹素功的孫輩雖然進獻過徽墨,“曰太平清玩,蓋亦自奏其技,非有常額也”(前揭民國《歙縣志》)。
乾隆帝自幼接受嚴格教育,通曉傳統文化,熟悉統治經驗,是一位有思想、有能力、性格鮮明,自我表現意識又很強的君王,同時兼具學者、詩人、書法家和鑒賞家的氣質。繼位之初,遠大的政治抱負和極其繁重的理政公務約束了他的愛好:賦詩、覽勝和鑒賞。“人君之好惡,不可不慎,雖考古書畫,為寄情雅致之為,較溺于聲色貨利為差勝。然與其用志于此,孰若用志于勤政愛民乎?”(《御制文三集》卷九)。時下到故宮博物院覽勝的游人在參觀養(yǎng)心殿時,都能隔窗看到位于西暖閣的“三希堂”——乾隆帝手書匾額,用于貯藏王羲之《快雪帖》等三部名帖的小小雅室,而在這座當年清帝起居和辦公的宮殿里,還有他書寫的“無倦齋”、“自強不息”等勵志匾額懸于其他殿閣門楣。警覺人君的“雅致”影響滿朝風氣,這是乾隆帝區(qū)別于歷史上諸多風流天子的地方,也是他通告屬下不許投其所好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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