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爾赫斯另辟蹊徑,不以文學的運動、年代以及對作品的繁瑣分析為標準,而是回歸本質(zhì),著眼于“文學的美”,精心挑選出自己“愛不釋手并極想與人分享的書”,組成一套帶有強烈個人風格的“私人藏書”,并為每本藏書作序。本書共收序言六十四篇,一九八八年出版。所論既有大家耳熟能詳?shù)拿颐鳎珩R可·波羅《行紀》、陀思妥耶夫斯基《群魔》和《一千零一夜》,也有如今已凐沒無聞的拉美作家;既有歐美文壇的巨擘,也有來自日本、印度等東方國家的著作。
隨著歲月的流逝,我們的腦中會有一套浩繁的藏書形成,那是由曾經(jīng)讓我們愛不釋手并且極想與人分享的書和文組成的。這一私人藏書中的每篇文字不一定都很有名。原因很清楚。傳播名聲的是大學里的教授,他們感興趣的不是文學的美而是文學的運動、年代以及對一些作品的繁瑣分析(那些作品似乎不是為了使讀者愉悅而是為了讓人分析而寫的)。
我已大致想好并要為之作序的這套書則是為使人感到愉悅而寫的。我既不按自己的文學習慣也不按某一傳統(tǒng)、某一流派、哪個國家或哪個時代來選擇。我曾經(jīng)說過這樣的話:“讓別人去夸耀寫出的書好了,我則要為我讀過的書而自詡!蔽也恢雷约菏遣皇莻好作家,但我相信我是一個極好的讀者;不管怎么說,我是一個敏感而心懷感激的讀者。希望這套書就像我的永不滿足的好奇心那樣包括各個方面—好奇心曾誘使我而且繼續(xù)誘使我涉足那么多的語言、那么多種文學。我知道小說也像寓言和歌劇那樣不真實,但我仍把小說收了進來,因為這些作品也曾進入我的生活。我要重復一遍,這套由不同類型的書匯成的叢書是我個人的偏好。
我和瑪麗亞·兒玉曾遠涉重洋遍游世界。我們?nèi)ミ^得克薩斯、日本、日內(nèi)瓦、底比斯;現(xiàn)在,為了匯集對我們來說曾是最重要的書,我們將如圣奧古斯丁所言,歷覽記憶的走廊和宮殿。
一本書不過是萬物中的一物,是存在于這個與之毫不相干的世上的所有書籍中平平常常的一冊,直至找到了它的讀者,找到那個能領悟其象征意義的人。于是便產(chǎn)生了那種被稱為美的奇特的激情,這是心理學和修辭學都無法破譯的那種美麗的神秘。西里西亞的安杰勒斯曾說:“玫瑰是沒有理由的!睅讉世紀之后,惠斯勒又宣稱:“藝術是自己發(fā)生的。”
但愿你就是本書等待的讀者。
豪·路·博爾赫斯
豪爾赫·路易斯·博爾赫斯(1899-1986),阿根廷詩人、小說家、評論家、翻譯家,西班牙語文學大師。
一八九九年八月二十四日出生于布宜諾斯艾利斯,少年時隨家人旅居歐洲。
一九二三年出版第一部詩集《布宜諾斯艾利斯激情》,一九二五年出版第一部隨筆集《探討集》,一九三五年出版第一部短篇小說集《惡棍列傳》,逐步奠定在阿根廷文壇的地位。代表詩集《圣馬丁札記》、《老虎的金黃》,小說集《小徑分岔的花園》、《阿萊夫》,隨筆集《永恒史》、《探討別集》等更為其贏得國際聲譽。譯有王爾德、吳爾夫、?思{等作家作品。
曾任阿根廷國家圖書館館長、布宜諾斯艾利斯大學文學教授,獲得阿根廷國家文學獎、福門托國際出版獎、耶路撒冷獎、巴爾贊獎、奇諾·德爾杜卡獎、塞萬提斯獎等多個文學大獎。
一九八六年六月十四日病逝于瑞士日內(nèi)瓦。
盛力、崔鴻如,均為北京外國語學院教授,長期教授文學翻譯、翻譯理論與實踐等課程,譯有《托爾美斯河的拉撒路》、《種族》等。
序言
胡利奧·科塔薩爾《故事集》
《偽福音》
弗蘭茨·卡夫卡《美國》《短篇小說集》
吉爾伯特·基思·切斯特頓《藍十字和其他故事》
莫里斯·梅特林克《花的智慧》
迪諾·布扎蒂《韃靼人的荒漠》
易卜生《培爾·金特》《海達·加布勒》
若澤·馬里亞·埃薩·德·克羅茲《滿大人》
萊奧波爾多·盧貢內(nèi)斯《耶穌會帝國》
安德烈·紀德《偽幣制造者》
赫伯特·喬治·威爾斯《時間機器》《隱身人》
羅伯特·格雷夫斯《希臘神話》
陀思妥耶夫斯基《群魔》
愛德華·卡斯納、詹姆斯 ·紐曼合著《數(shù)學與想象》
尤金·奧尼爾《偉大之神布朗》《奇妙的插曲》《哀悼》
在原業(yè)平《伊勢物語》
赫爾曼·梅爾維爾《班尼托 ·西蘭諾》《比
利·巴德》《代筆者巴特貝》
喬萬尼·帕皮尼《日常悲劇》《盲駕駛員》《話與血》
阿瑟·梅琴《三個騙子》
路易斯·德·萊昂修士《雅歌》《〈約伯記〉釋義》
約瑟夫·康拉德《黑暗的心》《走投無路》
奧斯卡·王爾德《散文、對話集》
亨利·米肖《一個野蠻人在亞洲》
赫爾曼·黑塞《玻璃球游戲》
以諾·阿諾德·本涅特《活埋》
克勞迪奧·埃利安諾《動物志》
索斯坦·凡勃倫《有閑階級論》
古斯塔夫·福樓拜《圣安東的誘惑》
馬可·波羅《行紀》
馬塞爾·施沃布《假想人生》
蕭伯納《愷撒與克婁巴特拉》《巴巴拉少!贰犊档冁А
弗朗西斯科·德·克維多《眾人的時刻》《馬爾庫斯·布魯圖斯》
伊登·菲爾波茨《雷德梅恩一家》
克爾愷郭爾《恐懼與戰(zhàn)栗》
古斯塔夫·梅林克《假人》
亨利·詹姆斯《教師的課程》《私生活》《地毯上的圖像》
希羅多德《歷史》(九卷)
胡安·魯爾!杜宓铝_·巴拉莫》
魯?shù)聛喌隆ぜ妨帧抖唐≌f集》
威廉·貝克福德《瓦提克》
丹尼爾·笛!赌枴じヌm德斯》
讓·科克托《“職業(yè)奧秘”及其他》
托馬斯·德·昆西《康德晚年及其他散文》
拉蒙·戈梅斯·德拉塞爾納《西爾維里奧·蘭薩作品序》
安托萬·加朗選編《一千零一夜》
羅伯特·路易斯·斯蒂文森《新天方夜譚》《馬克海姆》
萊昂·布洛瓦《因猶太人而得救》《窮人的血》《在黑暗中》
《薄伽梵歌》《吉爾伽美什史詩》
胡安·何塞·阿雷歐拉《幻想故事集》
戴維·加尼特《太太變狐貍》《動物園里的一個人》《水手歸來》
喬納森·斯威夫特《格利佛游記》
保羅·格魯薩克《文學批評》
曼努埃爾·穆?āとR內(nèi)斯《偶像》
胡安·魯伊斯《真愛詩篇》
威廉·布萊克《詩全集》
休·沃爾波爾《逃離黑暗馬戲團》
埃塞基耶爾·馬丁內(nèi)斯·埃斯特拉達《詩集》
埃德加·愛倫·坡《短篇小說集》
普布留斯·維吉爾·馬羅《埃涅阿斯紀》
伏爾泰《小說集》
約·威·多恩《時間試驗》
阿蒂利奧·莫米利亞諾《評〈瘋狂的羅蘭〉》
威廉·詹姆斯《宗教經(jīng)驗類型》《人性研究》
斯諾里·斯圖魯松《埃吉爾 ·斯卡拉格里姆松“薩迦”》
胡利奧·科塔薩爾
《故事集》
四十年代的某段時間,我在一家猶如秘密刊物的文學雜志當編輯。一個平平常常的下午,有個身材高大的年輕人(我已不記得他當時的模樣)交給我一份手寫的短篇小說稿。我對他說過十天再來,屆時我會把我的想法告訴他。一周后,他來了。我對他說,他的那篇小說我很喜歡,已經(jīng)送去刊印了。沒過多久,胡利奧·科塔薩爾便讀到了印成鉛字的《被侵占的房子》,故事中還插有諾拉·博爾赫斯所繪的兩幅鉛筆畫。許多年后的某個晚上,科塔薩爾在巴黎坦白地告訴我,那是他第一次發(fā)表作品。我因充當了他的工具而感到榮幸。
那篇小說寫一所房子被不知何人漸漸侵占的故事,在以后的創(chuàng)作中,科塔薩爾再次使用這個題材,不過采用了不那么直接的形式,效果也因而顯得更好。但丁·加布里埃爾·羅塞蒂讀了《呼嘯山莊》后曾在給一位友人的信中說:“事情發(fā)生在地獄,但不知為什么全都是英國地名!笨扑_爾的作品給人以同樣的印象。故事專寫平庸的人物。這些人受制于由偶然的愛和偶然的不和所組成的常規(guī),四周都是平庸的事物:香煙的牌子、玻璃櫥窗、柜臺、威士忌、藥房、機場和站臺。他們無奈地用報紙和收音機打發(fā)時間。故事發(fā)生的地方總是布宜諾斯艾利斯或巴黎。開始讀這些故事時,我們會以為不過是一般的敘述,讀到后來才發(fā)現(xiàn)不對,講故事的人不知不覺地把我們帶進他那個與幸福無緣的可怕的世界。那是一個各種物質(zhì)錯雜的多孔的世界;人的意識可以進入動物的意識中,動物的意識也可進入人的意識之中?扑_爾也玩弄制成我們身體的材料—時間。在一些故事中,兩條時間線在流動、交織。